舒颜将几把菜递给孙娘子，想了想道：“这事儿吧，我还真说不准。每年都回来，肯定难，但我们一家人都是下桥村人，以后肯定还会回来的。”

　　孙娘子道：“那感情好！我说句实话，你总不回来，这么大作坊在这里，总有人惦记。”

　　舒颜挑了挑眉，孙娘子这是话里有话啊，便问道：“孙姐，有什么事儿，你就跟我直说呗。”

　　孙娘子先往外瞧了一眼，紫吟立即道：“放心吧，没人，就我们几个。”

　　孙娘子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道：“都知道你家有当官的，倒没人不长眼来抢，就是吧，这院子里总是没人，作坊也没主人管，就总是少东西，一个月总得少上好几回。多的一回，少了十七两银子的货。”

　　舒颜问道，“你们没报官吗？或者告诉村长也行啊。”

　　去京城之前，舒颜就考虑到过这种情形，当时是让马叔马婶住到她家，帮着看院子，后来马叔马婶也上京了，才招了舒大牛和齐寡妇的儿子小山。

　　当然，作坊那么大，有人守着，也不一定能防贼，何况晚上都是要睡觉的……但至少可以报官啊。

　　而且这半年多来，作坊往京城交了多少次账册，没有一次说起过少了这么多货的。

　　孙娘子摆了摆手，道：“颜丫头，你没听懂我的意思，不一定是小偷偷的。”

　　说到这儿，孙娘子又伸头往外看了一眼，叮嘱紫吟道：“小姑娘，帮我到窗口盯着一下，别让人靠近。”

　　舒颜一挑眉，“你在防着张婶子么？”

　　孙娘子没说自己怀疑张婶子，只回答说：“她是管进料的。我不管进料，我管生产的，只是时间长了，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这组人，干了一百件活，结算工钱的时候，也是按一百件算的。但最后记在账册上的，就九十件、八十件，这样。”

　　“账册我平常看不到，但两个月前，我有回进议事室找账房李先生，他不在，我看到了账册上的数字，我就觉得不对。”

　　“但她们非说我记错了。我自己拿了多少工钱，我还不清楚吗？”

　　孙娘子声音压得低低的，若不是舒颜耳力好，只怕都听不清，而且她嘴里说得飞快，手上照样飞快。

　　话说完了，几把菜也三下两下拣干净了，拿到水池边清洗，然后感叹道：

　　“我知道这些银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别人拿了还得几个人分，顶多手头宽松点，也发不了财。”

　　“只是我就觉得，不该自己的东西，就不能拿。而且，现在拿几两，你没发现，日后她们胆子就会越来越大。”

　　舒颜觉得这个问题很严重了。

　　首先，是作坊这边瞒报。每个月账册上面，进多少原材料、出多少货、折损多少，都列得清清楚楚。

　　折损率没有过大的波动，收入也没有减少，那就是从进原材料那个环节开始，就是做的假账。

　　但是管接收原材料的，和管生产、管出货的人，不是同一人，除非这些人全部联合起来，欺上瞒下，否则账册是怎么填平的？

　　再者，若少的货是被人临时起意偷走的，那么为了掩饰丢失的责任，原本进原材料那块儿，就会涂改，若是没有涂改，那就不是偷，而是被自己人监守自盗了。

　　一次少十七两银子货是什么概念呢，舒颜的产品利润比较高，七两银子成本的货，至少可以卖到四十两银子。

　　若是辣酱之类的，得堆高高的一板车，就算是价值比较高的酱板鸭，也得拎满满当当一人高的大麻袋。

　　这些银子舒颜的确没看在眼里，但就像孙娘子说的，必须制止的是这种行为，否则她的生意将会从内部腐朽，变得千疮百孔。

　　不过既然发现了问题，舒颜就不着急了，“先吃饭，请我家能干、漂亮又忠诚的孙姐，吃顿好的！”

　　孙娘子扑哧一笑：“这几个词儿我都爱听！”

　　紫吟和紫穗两人也过来帮忙，切菜的切菜，洗菜的洗菜，舒颜只管掌勺，三大桌子菜很快就做好了。

　　这次江逸舟的护卫，大约有二十人随行，十人住在舒颜家外院，舒颜亲自和紫穗将一桌饭菜送了过去。

　　江逸舟家那边的护卫的饭菜，则由紫吟紫穗送过去，江逸舟会到舒颜这边来。

　　护卫们没想到舒颜居然给他们准备了一份，心里不由得十分感动。

　　有几名曾经在京城，保护过舒颜家人的护卫说道：“舒小姐一直就很照顾我们，天寒天热，都会让人悄悄给我们送衣裳、送吃食，我觉得她跟少主很相配呢。”

　　卫队长听了，悄悄一瞪眼，“小声点！少主的事，不是咱们可以议论的。”

　　江逸舟正好要到舒颜家吃饭，闻言只是微微一笑，“说她的好话就没事！”说坏话就走着瞧，哼哼！

　　奶酪铮铮爱吃，舒颜每天清早就开始做，原本就打算送一些给村里人吃，颜氏到了下桥村，就放在井水之中，倒不需要另外制作。

　　舒颜果然依言，在下工之前，请大家吃到了冰酪。

　　舒大牛小小尝了一口，觉得味道真不错，舍不得吃，拿只碗藏了，悄悄拿给媳妇李嫂子吃。

　　李嫂子头一回吃这东西，又冰又甜又香，一小半碗几口就给她吃完了，然后问道：“还有没？哪来的？”

　　“没了，是-颜丫头做的，作坊里每人这么一小碗。”

　　“颜丫头回来了？”

　　“对啊，今天上午回来的吧，中午那会儿才落屋，还夸我管得好呢。”

　　舒大牛挠了挠头发，显然被舒颜夸得不好意思。

　　李嫂子的脸色立即就变了，猛地推了大牛一下，怒道：“颜丫头回来了，你怎么不早点让人送信给我？”

　　舒大牛不解地道：“送信给你干嘛？你跟她玩得又不好。”

　　李嫂子气得踹男人一脚，“你这个蠢猪！我小舅家今天办喜事，不在作坊里，你又不是不知道！”

　　舒大牛还是不明白，搔了搔头发，“你前些时候不是还说，希望颜丫头回来的时候，你小舅不在作坊里，免得被颜丫头赶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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