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只好拿自己这张嫩脸去求水喝。

　　开茶棚的是对善良的夫妻，这附近万家村的，在这摆摊十几年了，也认识舒颜，便热情地倒了碗凉水，然后道：“先拿给你三伯吧，我再给你和你小舅舅倒一碗。”

　　都知道舒宁是个什么人！

　　舒颜轻声道了谢，将这碗水端给三伯，自己和小舅舅才接过水喝。

　　正坐着歇气，就见一名风采出众的少年，从县城方向翩翩行来。

　　“咦，适儿！这边！这边！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学堂放假吗？”

　　舒宁看清来人，立即兴奋地挥手。

　　来人正是舒颜的大堂哥舒适，大伯舒铨的长子，他一身墨蓝色细棉布长衫，浆洗得十分挺阔，比身上的衣裳都是补丁上面打补丁的亲人，穿得精致多了。

　　对这个大侄子，舒宁还是很客气的，说不定哪天考上了举人，全家的富贵就靠他了。

　　舒适也发现了他们，快步走过来，笑盈盈地道：“三叔、颜丫头，臻玉，你们去赶集？”

　　“是啊，人还真是不经念，三叔刚想到适儿你，就看到你了。”

　　“那是因为适儿也想三叔了。”舒适那少年人特有的清朗声音十分给人好感，“祖父、祖母身体还好吗？”

　　“好好，你回去就能见到他们了。”

　　舒适笑笑的，走到板车那儿看了一眼，俊秀的眉头微微皱起，“怎么只有这些？没有带山货吗？今天是赶大集呀。”

　　村里把酃县县城的集市叫大集，大同镇子上的集市叫小集，县城半个月才有一次集市，而镇子上的集市每旬一次。

　　镇子上人少，有钱人也少，卖不出多少东西也卖不起价，但县城就不一样了，达官贵人富裕商户都住在县城，有钱，喜欢尝新鲜，最喜欢山珍野味。

　　往常家里不管拿多少山货去都能卖掉，是家里收入的主要来源，也是舒适花用的主要来源，因此看到这回居然没有带山货，舒适心里就很不满。

　　他到底是在县城学堂里学习了几年的人，很有城府，心里不满，脸上却没带出来，只是状似随意的问道：“前天下了大雨，山里蘑菇应该很多呀，颜丫头臻玉没去采吗？”

　　舒宁解释道：“采了，不过今年收成肯定不会好，所以要存起来过冬用，不然到冬天怕是没东西吃。”

　　舒适摇头笑道：“蘑菇能顶什么饿？还不如换了银子，买米买面。而且冬天有冬天的山货，冬笋，野樱桃，山薯，藕节，萝卜，松子，野兔麂子狍子又肥又壮还跑不动，哪样不能填肚子？”

　　呵呵，冬天打了山货，你会让我们吃吗？不一样也会催我们卖掉。

　　舒颜很鄙视舒适这种只顾自己享受，不顾全家人饿肚子的德性。

　　舒宁却觉得好像很有道理，接口道：“没问题，下次我们就带蘑菇去卖。”

　　舒适回头看了看路，“家里有蘑菇吧？我觉得现在回去拿都来得及，离村里不过才几里路。”

　　几里路都是山路，还要乘以二的好吗？

　　舒颜暗暗翻白眼。

　　舒适也是一脸为难。

　　乡下人不怕走路，这里离下桥村的确不远，但是往返一趟，再到县城，集市上好位置都被人占据了，货卖的就会特别慢。

　　而且现在天这么热，大清早的才走了几里路，就已经一身汗了，再多磨蹭一会儿，顶着正午的太阳进城，简直就是受刑。

　　大约是看出几人都不愿意，舒适只能压下心头强烈的不满，没再提，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要给祖父祖母洗洗脑，有山货必须带到集市上去卖了换银子，他马上要考试了，需要很多银子来打通关节。

　　闲聊了几句后，舒适继续往家赶，舒颜三人则往县城而去。

　　集市就在县城边的菜市口，进城还得每人交两个铜板的税钱。

　　三人出门早，但舒宁动不动要休息，到集市时却有些迟了，好位置都让人占了，推着板车来回走了趟，三人才在边角处找了一个位置。

　　舒宁当下就扯开嗓子吆喝，“来看一看呐，上好的手编竹篮子、簸箕、扫帚呀，还有漂亮的绣花小荷包呀。”

　　说起来，舒家人都生了副好相貌，眉目清秀，一点不象农家人，舒家三兄弟里，舒宁是长得最英俊的，虽说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但看起来就跟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一样。

　　他嗓音也好听，这么一吆喝，立即就吸引了不少大姑娘小媳妇老太婆过来挑拣。

　　舒宁嘴甜，年纪大的老太婆也叫大姐，还一个劲地夸人有眼光，会挑货，挑的都是他车上最好的……没多大会儿，就卖出去了五个竹篮子、三个簸箕、十只扫帚、七只小荷包，一共收入了一百八十一纹钱。

　　舒颜心算不算快，但这么简单的数字还是随便算的，刚将数字算出来，就听三伯舒宁道：“今天开门红，才半盏茶的功夫就得了一百纹钱。呐，给你们五文钱，中午买东西吃，我要去帮老爷子问下大夫换不换药，就不守在这里了，你们如果卖完了，不用等我，自己先回去做事，我这边可能要忙到很晚。”

　　说罢，塞给舒颜五个大子儿，就扬长而去。

　　舒颜撇了撇嘴，居然瞒下八十一个铜板去听戏！

　　不过，这也算是舒宁的本事。

　　手工编织的用品，价格浮动大，因为材料都是山上取的，不要成本，主要看编织功夫。

　　编得漂亮结实的，卖得高一点，县城里物价高，又可以再高一点。

　　本来一个竹篮子，严婆子按大同镇上的价，加了二个铜板，要求一个卖十文，但舒宁能说会道，硬是十五六文钱一个卖出去的，这部分钱，他肯定算是自己的收入了。

　　待舒宁走后，舒颜便道：“我们也按刚才的价卖。”

　　颜臻玉知道舒颜想自己留些钱，可是却迟疑道：“可是，我们不如宁哥会说啊。你别看刚才一下子卖出这么多，那是因为宁哥能说会道。别忘了，以前每次来赶集，山货都可以卖光，但是簸箕扫帚之类的，有时一整天卖不出一个的。”

　　舒颜神秘地一笑，“我有个想法，说不定我们不用一个一个说，找家好点的杂货铺就成了。小舅舅你在这里看着车子，我去去就来。”

　　舒颜交待一句，每种拿了一件样品，就一头钻进了人群。

　　颜臻玉想喊住她，可是舒颜一眨眼就跑出好远，他还有一板车的货品，不敢走开，只好无奈地高喊道：“小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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