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颜、江逸舟和袁师傅赶到池窑那儿时，火已经熄灭了。

　　几个池窑都烧得乌黑一片，连空地上放置的已经成模的琉璃瓦，也被烧变了形、有些则是炸裂了。

　　密家的人都是满脸颓废，一个个坐在地上，堂堂男子汉，居然泪流满面，连舒颜三人进来了，都没注意到。

　　舒颜一言不发，先到池窑边上察看。

　　江逸舟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阻止道：“别过去，温度太高了。”

　　舒颜道：“我知道，我会注意的，可是，这池窑按理说不会烧出来的，更不可能烧得这么黑，我看去看看。”

　　舒颜从边上捞起一根铁棍，站到最近的池窑，将铁棍放到池子里搅了搅，然后拿出来仔细观察。

　　这味儿……舒颜吸了吸鼻子。

　　江逸舟也蹲在一旁帮着察看，好看的眉头轻轻蹙起，“这是石油。”

　　舒颜吃了一惊，“石油？”

　　东崇国人居然知道石油？

　　江逸舟以为舒颜不懂，解释了一番，“石油产于西北凉山一带，形如水，浮于水上，色如墨，燃之极明，凉山一带的人多数用石油照明。用之制作的石烛，一支能抵三只蜡烛。”

　　“不过，石油产量有限，而且位置偏远，运送到酃县这边，石烛的价格也很高了，因此酃县这边极少见到。”

　　“石油燃烧之后，就是这种乌黑的颜色，还有这种气味，我小时家中用过石烛，也用石油燃灯。因此，我能肯定，这池窑里有石油。”

　　舒颜点了点头，她也觉得是石油。

　　池窑燃烧是不需要石油的，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破坏。

　　这次的火灾不是不小心造成的，而是人祸！

　　有了结论，两人便与袁师傅，一同到密家人这边。

　　舒颜这才发觉，密家几个男子坐着，挡着了躺在地上的密老爷子。

　　舒颜吓了一跳，“密老爷子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就让他躺在地上？多冷啊，这才二月呢！”

　　她还穿着薄棉袄呢，躺在地上多冷啊。

　　密海阳抹了一把泪，道：“没事儿，这片地儿烧得很热了。”

　　舒颜蹲下身来摸了摸地面，果然热热的。

　　舒颜问道：“有没有请大夫？”

　　“我们将爹爹抬到医馆，大夫给开了药，说没大事，不要着急就行，我们就又给抬回来了。”

　　舒颜这才放下心，又详细问了一下经过。

　　密海阳恨铁不成钢地道：“昨天晚上是三弟守在这里，他啊……平时就爱喝点小酒，这些天接连烧出了几窑好琉璃，他就得意了！”

　　“带了酒到这里来喝，人都喝迷糊了，被烟熏醒的！喝酒误事啊！”

　　“我爹每天盯在池窑这儿，昨天实在是太累太困了，我们几兄弟就让他回去休息。谁知他老人家一走，竟出了这种事，我爹这是急火攻心，晕倒了。”

　　密海阳说着，拿手用力戳了一下身边的一个不算年轻的年轻人。

　　那人痛苦地抱着头，呜呜地哭。

　　另外几兄弟听着他哭都烦，“哭什么哭！都怪你！现在好了，即使没有延迟交货的赔偿条款，废掉这么多琉璃，也赚不到钱了。”

　　舒颜皱了皱眉：“现在骂他打他都没用了，咱们先将这事情解决了再说。”

　　密海阳愁眉苦脸地道：“还有什么办法？”

　　“首先，池窑里的琉璃不要浪费了，做成琉璃砖。”

　　“可是，太黑了，没人要的。”密海阳道。

　　“我要！你们只要将它们做成大小相同的砖块就行了。”舒颜很肯定地道。

　　“好吧，可是，那些已经被烧坏的……”

　　说到那些成品，舒颜有些不解，“矿砂到货已经有大半个月了，你们既然已经生产出来了这么多琉璃瓦、琉璃砖，为什么不先送一部分货过去？我记得契约上有说分批送货的。”

　　“是的，可是那位老爷最近都要陪一个什么大儒，一直不得闲，他家的管家不敢自专，所以我们送过去之后，又拖回来了。”

　　听到密海阳的解释之后，舒颜更加确定，这是早有预谋的。

　　只是，密家人特意在池窑这边开工，而且只有密老爷子带着他们兄弟几人、及几名信得过的徒弟和伙计，总人数才十人，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呢？

　　江逸舟道：“也不一定要走漏，密家作坊一直不开工，密老爷子他们又不见人影，有心人自然就会知道，密家已经有了别的渠道获得矿砂，并且悄悄开工了。”

　　“再者，密老爷子他们每天吃住在这里，总要派人来送饭，找人跟踪一下密家的妇人，也就能找到这儿了。”

　　江逸舟的分析极有道理，众人都点了点头。

　　密海阳道：“是啊，这些天，所有注模、烧窑、洗窑的事儿，都是我们几人干的，开始还好，这两天就感觉特别累了。所以昨晚只留了三弟一人看守……”

　　结果就出了事。

　　舒颜道:“报官还是要报的，说不定能找到下手之人呢？就算抓不到幕后主子，至少也要让他的爪牙受到相应的处罚。”

　　“但是找到了下手之人，也要解决供货的问题。琉璃还可以再次利用，不过池窑要清洗干净，得把黑色的渣滓都清理干净。”

　　密海阳的眼睛一亮，“烧坏的琉璃还能用？”

　　“当然可以，不过要加入大量矿砂，我把配方告诉你，不会有多少损失的。不过，按时按量完成的可能性不高了。”

　　“现在对手已经知道我们有池窑了，再藏着掖着没意思了，把作坊的伙计都叫过来干活吧。这样至少注模、成模你们不用劳累，可以留精神在夜里守着。”

　　舒颜的建议，密家兄弟都仔细听了。

　　江逸舟最后给出一个建议，“最好是请几个保镖来，帮着看守这里，白天夜里都不能放松。反正只有一个月，花不了多少银子。”

　　密海阳想了想，一拍大腿，“成！”

　　密家兄弟立即选了两人出来，一人去县衙报案，一人去县城里唯二的两家镖局问了价，请了八个人来，分成四人一组，分守白天和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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