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神医看着她微微一笑,“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想的,人生匆匆数十载,为何要背着痛苦过一生?”
白凤青垂眸无言以对。胡神医又接着道:“那些找老夫消除了记忆的人,基本都很开心的继续生活了,他们重新找到生活的乐趣,不会再被仇恨蒙蔽双眼,这样不好吗?”
白凤青反问,“若是你因为失去记忆,与你的仇人相爱了,那么你想起一切难道不是更加痛苦?”
胡神医哈哈一笑,“你还别说,老夫行医这么多年还真就遇见过。”
白凤青玉指微紧,“结果怎么样?”
“他们两家是世仇,男孩的父亲与女孩父亲有着深仇大恨,男孩父亲利用一次机会杀了女孩的父亲,可惜啊,悲剧就悲剧在男孩与女孩深深的爱着对方。”胡神医还在惋惜中。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他们知道这件事后万分痛苦,他们试过很多方法也没办法放弃对方,也没办法抛弃这段感情,他们整日生活在痛苦中。”
“所以他们来找我,消除了记忆,结果后来他们重新相爱,并且一直很开心。”胡神医笑了起来,唇边的皱纹随着他的笑容若隐若现。
白凤青迟疑了一下道:“那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胡神医唇边皱纹更深了,“这端看你怎么理解了,你认为它是真的,那么它就是真的,没有人能改变你的思想。”
胡神医说的太玄了,白凤青不是太懂,皱眉开始沉思,胡神医有道:“你好好想想吧,想清楚再告诉我,你到底要不要恢复记忆。”
胡神医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药箱,他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分类整理好,看有没有什么差的,差了的他要及时补上。
偶尔他会抬头看一眼沉思中的白凤青,他并不是什么好人,只是上次他忘了告诉那小子后遗症后,有点担心就查了查他,谁知道那人竟是夏相夏荣轩。
他有点感兴趣了,所以暗中观察了夏荣轩几日,他武力并不怎么高,但一身轻功可以说在江湖中无人能及,所以仗着这身轻功在相府来去自如,然而他越观察越为之动容。
不知道怎么的,夏荣轩偏偏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所以他今日才会说这么多来劝阻面前这丫头,可是他能做也就只有这些了,决定权全在那丫头手中。
他又忍不住叹气了,他早该离开,结果因为受不了诱惑又被人给请了回来,他也没想到请他回来的人,居然也是为了这丫头。若是他早知道,他绝对不会淌这趟浑水了。
胡神医眉头紧紧皱起,不再想这个问题,认真的整理起药箱里的药材来。
白凤青坐在桌前,又开始深深的纠结起来,她摸了摸袖子里放同心结的地方,眼前又浮现出温柔而又宠溺着她的夏荣轩。
他们一路走来,不知道经历过多少事情,那样温柔的夏荣轩怎么可能做出这些事情?白凤青真的不想相信,这一切太荒唐了,完全颠覆了她的世界。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夏荣轩那种种幼稚的行为,他会因为她跟凌雍莘走的太近而生气吃醋,他也会因为墨云靠她太近而故意将墨云派去做其他事情,而他则接手了墨云的一切事情。
以前白凤青不知道为何他总是那么针对凌雍莘,后来明白了之后想想他的种种行为,忍不住的想笑,他也会有那么幼稚的时候。他甚至会因为想要她给他喂粥而装病。
这一切,夏荣轩以为她没有发现,其实她早就发现了,不过没有揭穿他罢了,生怕他恼羞成怒。所以白凤青一直装作没有发现的样子,也从未告诉过其他人,像是保留着自己的小秘密一般,这样的夏荣轩只有她才能见到。
白凤青眼中渐渐浮现出柔意,即使当初他在她面前差点杀了墨云,她惧怕他,她也愿意相信他不过是一时气恼。
但是若沈肇说的都是真的那又该怎么办?沈肇口中的夏荣轩跟白凤青那日见到的修罗又开始重叠起来,她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恐惧。
而且夏荣轩近日行动越发过分了,若就这样算了,那日后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白凤青眼神越发坚定,突然出声,“胡神医,我还是想恢复记忆,请您帮我恢复记忆吧!”
胡神医整理药材动作一顿,“你真的想好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
白凤青坚定的点了下头,“想好了,我不会后悔的。”
胡神医叹了口气,实在不忍心看见以后的场景,“丫头啊,老夫见你面相柔和,是有福气的人,不过这辈子在这‘情’上有那么一劫,老夫与你也算有缘,所以老夫再问你一遍,你真的决定了?”
白凤青突然被胡神医这江湖骗子的既视感逗的微微一笑,“神医这是改行算命了?可是要让神医失望了,我不信命。”
胡神医依旧一脸严肃的看着她,白凤青唇角慢慢下落,眉眼间又出现犹豫之色。胡神医见状继续劝说道:“丫头啊,别等着将来才像我这样后悔,那时可就来不及了。”
白凤青问道:“这是为何?”
“你可知道,老夫为何要研究治疗失魂的方法?”胡神医反问白凤青。白凤青摇了摇头表示不知,胡神医又接着道:“因为曾经我的小师妹得过失魂症,所以我才决心研究这病的。”
白凤青安静的做个倾听者,听着胡神医讲他的过去。胡神医自幼拜师南山道人门下,南山道人医术十分高超,而胡神医又天资聪颖,所以短短几年时间就学到了南山道人的精髓。
那时南山道人门下还有几位弟子,不过由于他们的水平都不及胡神医,所以都尊称他一句“大师兄”。其中还有一位最小的小师妹。
小师妹长得娇俏可人,嘴巴又甜,整日师兄师兄的叫着,所以她很快就成了所有人心目中要保护的小妹妹。
胡神医也不例外,对小师妹百般宠溺,小师妹最依赖的也是他这个大师兄,渐渐的两人悄悄产生了一种超越友情的情愫。
不过那时胡神医学完了南山道人教授的所有知识,他需要下山历练了,他们互相约定,等他历练归来,就八抬大轿迎娶小师妹,小师妹娇羞的表示同意。
结果两年后,当他回来时却发现小师妹失忆了,她忘记了所有的过往,也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他很郁闷,问了所有人,他们都表示不知道小师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只知道小师妹有一次下山换药材,结果几日后是在山门口发现了小师妹的昏过去的身影。
他们将她带回去,她醒了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包括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南山道人也没办法,众位师弟只得悉心照顾她。
这个结果让胡神医完全无法接受,他不能接受他的小师妹完全将他忘了。所以他潜心研究失魂症的治疗方法,终于在两年后让他研究出来了,他迫不及待的用在了小师妹的身上。
胡神医说到这儿时,停了很长时间又接着道:“结果,她死了,就在她恢复记忆的那天晚上。”
一直没说话的白凤青终于忍不住插嘴了,“这是为什么?”
胡神医嘴唇微微颤抖,“都是我的错,让她想起那噩梦般的一切,那些畜生!怎么能那样对她,我真是恨不得将那些畜生,一刀刀剁成肉酱喂狗。”胡神医眼中有泪光闪动。
胡神医虽然没有说到底怎么了,但白凤青差不多能猜到,他那位小师妹恐怕是失身了,而且很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那时她该是多么痛苦无助,所以才会封闭自己,选择忘记了这一切,可是我呢?我做了些什么?让她重新想起这一切,我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胡神医垂在身侧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丫头你知道吗?其实那两年,在我研究解药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小师妹她渐渐的又喜欢上了我,或许再过不久她就会重新爱上我,可是那时候的我不满足啊,一直记得过去她是怎样依恋着我,所以拼命研究出治疗方法,现在……”
胡神医眼中的泪光更甚了,“若是有重来的机会,那么我一定不会让她恢复记忆,我会陪伴在她身边,直到她再次爱上我为止。”
“所以,后来我又研究出了,让人失忆的药物。”胡神医讲完他的故事,安静的看着那发旧的药箱,药箱是小师妹唯一留给他的东西,这么多年了,不管去哪儿他都带在身边。
白凤青沉浸在胡神医的过往,久久回不过神,她动了动唇角,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下胡神医,但一切的语言似乎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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