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璇看着穆姿漓近在咫尺的容颜,岁月好像真的没有苛待这个直率真诚的女子,历经这么久都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划痕。
她还是自己最初见到的样子,可自己要已经面目全非了。
“穆姐姐,我们去里面吧。”叶青璇好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盯着穆姿漓突然开口道。她这一宫的无辜之人在离开他的庇护以后,怕是会成为后宫那些女人的出气筒。她们跟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不能就落得如此结果。
穆姿漓哑然,看了眼她身后的月季和迎香,笑道:“璇儿如今可是越发懒了,那我陪你去卧月居休息吧。你们在外面侯着就行,别跟来了。”
璇儿是有话想要跟她说吧,不过是什么事情连她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可面对叶青璇如黑曜石一样明亮的眼眸,穆姿漓是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月季和迎香两个有些为难的看了眼叶青璇,得到后者的首肯之后,这才对着她们俩欠身离去。叶青璇是她的主子,除了她,谁都不能命令他们。为了这个事情,江炳还专门把她们叫过去训了一顿。
“璇儿,走吧。”穆姿漓率先起身,走到叶青璇身边,伸出手来,叶青璇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将手放在穆姿漓的手里,借力站了起来。
叶青璇刚起身,穆姿漓就感觉到她全部的力量好像压在了自己的手上,连忙用力支撑着叶青璇的身子,刚想问些什么,就听叶青璇压低了声音说道:“先回卧月居,这件事我慢慢给你解释。”
她现在什么都不担心,只要把这些宫人的后路安排好,她的心里也就可以放松了。
穆姿漓轻轻捏捏叶青璇的手,示意她放心,自己面不改色的扶着叶青璇往前走去,实质上暗中用力努力支撑着叶青璇的身子,手指不着痕迹的扣在叶青璇的腕上,才发现叶青璇体内的经脉要已经混乱的不成这样。
穆姿漓强忍着自己内心的疑惑究竟是什么时候弄成这样的?他们居然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自己今天过来了,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是不懂医术,可是简单的看脉还是会的。
两个人一路上互相搀扶着走到了卧月居,半路上还有过路的丫鬟问安,穆姿漓和叶青璇都是微笑以对,不露出半点的异样。
好不容易进了门,穆姿漓先把叶青璇扶进内室,自己回身关了门,这才转过身来面色凝重的看着叶青璇。
“你把事情前前后后,原原本本给我说清楚,你身体怎么会糟糕成这样?”穆姿漓脸上云淡风轻的笑容全部消失,换上了肃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不注意小命就没有了?她怎么这般不心疼自己的身子。
叶青璇苦笑一声,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穆姿漓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走过来坐下,胸脯还因为气氛在剧烈的上下起伏着。
这么快就发现了么,幸好自己睡觉的时候喜欢蜷缩着,否则这两天早就被禹之发现了。会武功还真的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啊。
叶青璇坐着努力的想要平复自己有些激动的心情,回宫的路上她就发现不对劲了,要不是回来遇到了穆姐姐,她说不定早就进来服药了,阿苑应该都没有想到,如今她需要服药的频率这么高。
如此下去,是真的挨不过这个冬天了。
“穆姐姐,妆奁左边第二个格子夹层下面,有药。”
穆姿漓闻言赶紧起身,走到妆奁前面,按着叶青璇的指引拿到了夹层下面的瓶子。穆姿漓来不及仔细研究这个设计,这个地方要不是璇儿说的话,恐怕根本找不到。
“要水么?”穆姿漓从瓶子倒出一个圆滚滚的红色药丸,捏在手里,急道。叶青璇的脸色越发苍白,双手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隔了这么远,穆姿漓好像都能看的清楚她额上的冷汗。
叶青璇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颤声道:“不用,直接给我。”
穆姿漓伸手把药放在叶青璇的嘴边,叶青璇张嘴便吞了下去,喉咙滚动,药丸便被咽了下去。
穆姿漓安静的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璇儿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要是还没有解决的办法,她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去让人请太医过来了。
过了良久叶青璇轻轻的吐了口气,感觉整个身子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飞起来一样,果然服药之后还是比自己硬扛,来的轻松一些。
穆姿漓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姐姐定是好奇我为何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叶青璇苦笑一声,说道:“姐姐可还记得之前我吐血晕厥一事?”
“御医不是说了,你只要安心静养,便无大碍吗?难不成……”穆姿漓脸色大变,心里暗骂,这些御医真是狗胆包天这么大的事都敢瞒着要是被皇上知道了还不扒了他们的皮。
“第一次晕厥确实是无碍,可后面我又昏厥了一次,便留下了顽疾。如今病情越发严重。一闭上眼就不知道第二天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
叶青璇摇摇头,生死之事, 她早已看开,始终看不开的不过情字而已。
“这件事情,皇上知道吗”穆姿漓深吸了口气,语气略显僵硬,不自然的问道。
叶青璇摇头,这事儿要是被他知道,那还得了。自己这么辛苦瞒着。不就是不想他知道这件事儿吗?
“你实在糊涂,就没有想过事后这事儿要是被皇上知道,那些替你隐瞒着的人到底会有什么下场?”
穆姿漓简直气到了极致,语气平静的让他自己都不禁打颤。寻常的事也就算了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也敢胡来,当真是被惯坏了。
袁素心死后,他便将自己的世界彻底封闭起来,唯一能相信的,能接受的,也只有眼前这一人罢了。他以为枯燥乏味的生活会持续到自己老死深宫的那一天,起码心里有个念想也是好的。
可现在叶青璇所说好像将他坚持了许久的念想打破,她所有的骄傲和固执都已经远去,如今连这唯一的朋友也留不住了吗?
“你别想我替你瞒着我一定会告诉皇上的。”穆姿漓咬牙道。如果是其他事情就算她叶青璇杀人放火犯天下之大不违,她也能帮着她,信着她。
唯独这件事,不可能!
叶青璇早就猜到了这一点,她知道穆姐姐做的都是为了她。可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得不说。
叶青璇深深的看着她,半响才笑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甘愿冒着杀头的大罪要帮我?”
穆姿漓一愣,她想过叶青璇会说的种种,却没想到她会先这么问自己。是啊,到底是为什么。那些人讨不得半点好处,还有杀头的大罪,为什么要帮璇儿瞒着。
“穆姐姐,你该知道,在那些人眼里,禹之这个皇帝的安危比我重要。可在禹之的眼里,我的生死比他重要。”
禹之是一国之君,肩负着无数黎明百姓的安危,他没有任性挥霍的资格,就算是有一天她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想来也不会真的杀了他们。那些个忠臣。
要不是她的病药石无医,他们也不会为了保全禹之铤而走险,她会在自己病发之前离开这里,恨总比爱更容易支撑一个人活下去。
穆姿漓一楞随即明白了叶青璇的意思。是啊,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璇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以皇上对她的感情,怕是要随她而去了。
毕竟当初的那句“生死同衾”早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之后皇上的举动也对得起自己说出去的那些话,要不是因为纳兰月这件事,他们必然是人人惊羡的一对。
“可这事瞒不了一辈子。”穆姿漓很是理智的说道,皇上不是好糊弄的,时间一久,总是会发现端倪,到时候那些人定然难逃一死。“皇上的性子你应该清楚,他能为了你罢朝,置江山社稷于不顾,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正是因为我了解他,所有他不会,禹之不是一个弑杀的。我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在被发现之前我便会离开这里,然后找个地方安静静的离开。”叶青璇像是看透了世事,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叶家人早已被流放,死的死,伤的伤。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拖着一身伤病能去哪?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穆姿漓不死心的问道。
叶青璇轻轻的摇摇头,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要已经是无计可施了。如今不过是看着阿苑的药拖着日子。
穆姿漓抿着唇不说话,脸色十分难看。半响就听叶青璇说道:“穆姐姐,我今日把这映月宫的人 托付给你了,若他日我不能回来,还请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情意上,照拂一二。”
“穆姐姐,谢谢你。”
穆姿漓僵硬着身子不说话,半响,叶青璇才听到她艰难的从嘴里吐出来两个字,“好。”
穆姿漓心疼她要承受这么多的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却无福消受,上天啊,你怎么总是要与她过不去呢?
叶青璇得了穆姿漓的承诺后,便将头扭向窗外,看那蓝天白云,一望无际。叶青璇的心境出奇的平和,好像任何东西掉下去都翻不起一点波澜。
就这样吧,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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