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诘问
陆渐清进了里屋,他如父亦兄的兄长背对着他,想来气的不轻。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陆渐清道:“兄长。”
陆老爷转过头来,脸色铁青道:“阿清,金贤侄死了。”
这个消息,陆渐清早便知道了。他习惯了运筹帷幄,哪怕身在千里之外,也不容自己对家中情况一无所知。
所以不管是京城,还是家中,他都安排着人手。
不过现在他只做不知,略显诧异道:“哪位贤侄?世安贤侄的病托梁姑娘的福,不是已经大好了吗?”
他意在提醒陆老爷,金世安的病,是梁岚救回来的。
但陆老爷哪听的进去?反而听到梁岚的名字便怒不可遏。
“你忘了咱们陆家的规矩了?整日里同一个市井民妇厮混,你当我没听过她那些腌臜事么?从今往后,再让我知道你与这些人又往来,绝不轻饶!”
至此,好脾气的陆渐清终于皱了眉头,沉声道:“我的命也是她救的。”
陆老爷一噎,略有些理亏,却仍是冷哼:“此女心术不正,百般勾引将金贤侄玩弄于股掌之间,委实可恨至极。救你,想必是贪图咱们陆家的财富!”
若是对一个人先入为主的有了不好的印象,那怎么看这个人都是不顺眼的。
陆渐清知道他劝不了兄长回心转意,索性也就不劝。陆家的生意,近来他在慢慢放手,也许做个闲云野鹤,会更快活些。
知弟莫若兄,陆老爷看出陆渐清的搪塞,气的直发抖,指着陆渐清颤巍巍道:“好好好,我现在管不动你了,你滚,滚!”
他兄长是个温吞性子,一般让他滚的时候是真的气极了。陆渐清不想触这个霉头,于是听话乖巧又懂事的道了声是,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老爷气的心肌梗塞。把梁岚一叠声的骂,忽然想起金老爷给他出的法子,又提起了精神:“来人,将上次进贡皇宫那批果子的账单给我拿来。”
不管暗里他们如何阴谋诡计,梁岚自己的小日子兀自过的和和美美。一觉好眠到天亮,拾掇了一篮子酱瓜,便往陆府去了。
秦岐与她并肩而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两人都穿着寻常布衣,这般依偎在一起的亲密模样,仿佛是多年的老夫老妻。走在路上,那些个村民看见了,皆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
“我说,这秦岐虽是个傻子,但对梁岚是真的好,两人也委实般配。”
一磕着瓜子儿的大婶感慨道,飘了眼自家只知道扣脚丫子,又丑又老的男人,只觉得嫌弃万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行至半路,秦岐突然道:“娘子,昨夜我的属下给我带来了一个消息。”
其实他和陆渐清一样早就知道了,但一来那个时候他急着哄梁岚没放在心上,二来他也确实不把金安仁当回事,就没跟梁岚说。
不过梁岚今天既然是要去陆家。陆家和金家又是世交,他还是说一下比较好,到时候陆家若是和金家站在同一战线上,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嗯?什么?”梁岚漫不经心道,此刻在她心里,没什么比白花花的银两更重要了。回去后要物色人来帮忙,又是一笔花销,她的小金库虽然不少,但谁会怕自己的钱包太鼓呢?
于是当秦岐说金安仁病死在进京的路上时,梁岚花了好几秒钟才接受到这个信息,脑子愣了一瞬,不可置信道:“啥?你说谁死了?”
金安仁他不在家里头作妖跑到京城去干什么?还病死了,这么惨的吗?
秦岐道:“他查到了我的身份,想进京告御状,路上着了风寒,还遇上了土匪,仆人卷钱跑了。”
听到第一句,梁岚脸色就变了,本来跟金安仁就没什么好印象,那人居然还想着进京去告秦岐?
就算不为护短,梁岚也想说一声,活该。
于是冷漠的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秦岐失笑,知她良善,或许根本没往那方面去想,便又再提了一句道:“陆家与金家向来交好,我担心他们会把罪怪到你头上,为难于你。”
这是他得到消息后的第一个忧虑。梁岚对普通人尚且含着善意宽容以待。对视为朋友的陆裳裳定是更为信任,陆家若是利用这份信任对她做什么,他怕梁岚会提防不及。
梁岚听出他话中的忧虑,哭笑不得的同时,心头又暖洋洋的。从没有谁这般事无巨细的为她考虑过。
“放心吧,身正不怕影子斜,金安仁的死是咎由自取,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管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会放在心上。再说了,我是去找陆渐清,又不是去找陆老爷。”
但她终究还是高估了人性。她救陆渐清一命,不求他们如何感恩戴德,但没想到,她去的时候,直接被拒之门外,被告知陆二爷出了远门,长时间内不会回来。
这是变相的要和她划清界限了?梁岚眉头一挑,也不知道是陆渐清的意思还是陆老爷的意思。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没和他们争,带着秦岐直接离开。
天下之大,她做生意只能和一个陆家做了不成?
在城里逛了一圈,带着秦岐去吃了些好吃的,梁岚心情没有半分低落,自在从容。让秦岐更加刮目相看。
此刻暑热散尽,几日雨后的渡口边甚至有些寒凉,街上人影散落。几只渡船伶仃的停着,船夫百无聊赖的晒着太阳,眯着眼睛哼小调,气氛很是轻松惬意。
梁岚端着馄饨碗,喝了好大一口,满足的叹了口气。笑吟吟的对秦岐道:“其实王位如何更迭,老百姓们是不关心的,他们靠天吃饭,一点甜头就能跟杂草似的疯长。就像这里,外头狼烟四起混乱不堪,而对寻常百姓来说,他们仍旧过着自己的日子,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若不去看城外的饿殍千里,单就看着渡口边的现世安稳,大抵谁都会觉得这是个太平盛世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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