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游园会(中)
浅画在湖边的林子里面,冷眼旁观着湖上所发生的一切。
那些文人几乎就褪去了自己平时的清高和淡然,左拥右抱着温香软玉。笙箫奏和着的是姑娘们头上的金步摇清脆的碰撞声。这夜,并不寻常。
这镜夜湖的园子并不算很大,能来的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在这太平城里颇具盛名的文人。那些个寻常的老百姓,连接近这里的机会都没有。所有的快乐,都与他们无关。
浅画并不知道在那岛上是怎样一副骄奢淫逸的场景,她只是在静静地等待着自己的上场。晚娘给她戴上了长长的甲片,低头看手,入目便是猩红的一片。她把指甲嵌进了裙子里,疼痛让她清醒,不至于沉沦在这孤独的寂静里。
她望着那一片湖光夜色,深觉自己像是在做一场梦。她在京城见识过了不少这样的场景,但是自己亲自作为这其中的一员,却是第一次。
浅画阖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微寒的湿气,她的第二次表演,即将开始。
湖上已经开始了助兴的表演,劣质的琴声和难以入耳的诗句交杂在一起,比之集市的喧闹也不遑多让。但是这便是上等人的生活,这便是她现在所处的环境。
江城主的座下,右首便是江临风。他的身边并没有什么女人凑在跟前,一是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二是没有人愿意在这个关节上得罪月严。
月严在帘子后面等待着自己的出场。今日她穿着的白衣上面,耗尽了心思。
淡淡的丝线颜色在光下能够看出飘渺的祥云和桂树,难得在头上戴些金银珠宝的她,今日也破例插上了银色的桂花枝,垂下红色的相思豆。这一番用意无非是表现给城主和江临风看,月严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因为易皱的布料,她一直站着。
今日便是她月严好运的开头,她即将成为这城中万众瞩目的未来城主夫人。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药铺杂役之女,一个青楼卖笑的女子,竟然也能够坐上那个位置。
身边的鲤言满不在乎的打了个呵欠,眼睛里因为困顿有一丝湿意,染上了鲜红颜色的眼角锋锐极了,点缀着金黄花蕊的眉间,一副庸俗至极的打扮,但是在她的身上却并不违和。艳丽就是她的代名词。
一清雅一靡艳,如同双生花一般在一起。
里面推杯换盏的酒盏声还有人们不加掩饰的放肆笑声,让月严的心里有些激动。她向来是作为供人取乐的人出现在这游园会上,只要过了今晚。明年此时她便是在那一人之下的位置,坐在江临风的身边了。
听着里面人击鼓的声音,月严翩翩的走了出去。击鼓声代表着换场,每一年月严都是作为最重头的戏码压轴出场,但是今年却变了。她改成了第二个出场,在前人短暂的热场之后,给人以美感视觉上重重的一击。
月严心想,在自己之后,所有人的表演就会黯然失色。他们沉迷在自己的美丽之中,就会无暇顾及到后面的表演。
月严的提前出场无疑是在众人之间点开了火药的引子。不过是才刚刚见了她一面,便情不自禁的开始鼓起掌来。
月严的脚尖刚刚着地,琴声便开始流淌了起来。她微微昂着头,眼中多情的看着江临风,似是有诀别之意。在飞速的转身中,罗裙层层的来不及舒展,叠出一朵花儿来。她掩起袖子吃下什么,正是在模仿嫦娥奔月之前的景象。
众人的心也被她揪紧了,恋恋不舍的看着眼前女子的一滴泪挂在鼻尖上。月严正要准备今夜的重头戏,但是湖面上却传来了不和谐的声音,让悲哀婉转的乐曲骤然之间被打破。
人们皱着眉头拉开罗幕,却出乎他们意料的看见湖面上也正在舞蹈着的女子。在湖面之上,她似乎感受不到重力,只是裙边微微的湿了。
小巧的脚踝上挂着铜铃,随着舞步而轻轻的晃动着。所有的月光都像是集中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月严是假嫦娥,浅画却是真仙子。
浅画正是掐准了月严表演的时机,想要借此博得所有人的注意。在湖面之上,她跳跃着如同山间的小鹿,长长的黑发在这是铺天盖地的倾泻下来。只是这月下的仙子却吝啬的戴上了面纱。众人此时眼睛里只有这个在湖面上嬉闹的仙女,哪儿还管得上在帷幕里站着中央的女子。
浅画自然是不会武功的,但是在今夜之前,她拜托晚娘在湖底筑上了几根木头柱子,在晚上湖面一片漆黑,自然是看不出来这其中的花样。
浅画朝着众人甩出一根白绫,距离如此远,但是却真的引得人们愣愣的伸出手去接。一阵清风吹过,露出浅画尖尖的下颚和饱满的红唇,但是风过之后,连这小小的一角也消失在人们的眼中。
江临风早已经看的痴了,甚至不小心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打落在地上。里面的酒在深色的地毯上蔓延开来,渗透到了月严的脚下。
脚下的湿意让月严咬紧了牙关,她早就已经被人们忽略,甚至还有人因为她阻挡了自己的视线而把她推了个踉跄。
她自然不会认为湖上的人是真的仙女,要是真的仙女下凡她也不会如此的妒忌。之前在马车上看见这个桃微衣着朴素她没有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却是自己大意了。
月严不明白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够在这镜夜湖上如履平地,但是这背后一定有晚娘的手笔。
在自己最重要的日子里,全世界的人都好像在和她作对,这让月严如何不生气,如何不愤懑。但是面对这一切她却毫无办法。
浅画站在湖面上的一点娇俏的笑着,仿佛是未经世事、单纯无垢的仙子因为这游园会的盛况,而好奇的下凡一睹。她的距离是如此之远,直让众人感觉即使下凡他们也难以接近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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