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飞驰而过两匹骏马，看得出来两匹马都已经跑到了它们的极限，此刻马匹的喘息声十分大，步履也不在稳健，但是速度仍然不减，这是因为骑手们不敢随意停下的缘故。

　　亳州城外一场大火烧掉了大半朝廷所派发过来的赈灾粮草，可是亳州所属范围内的灾民们还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因此还在蜂拥的赶向亳州城，所以这官道上也是挤满了人。

　　这些红了眼的人保不齐就有哪个想要去攻击这两个骑手，不过骑手们风驰电掣的速度，没有给他们任何机会。

　　终于又有一大群难民被甩在了身后，而眼看着凌灵峰就在眼前，两个骑手这才下马，喘一口气，喝些水，补充精力。

　　上天素来有好生之德，可是一旦发生在祸乱灾难又会接踵而至，除了前段时间刚刚发生大面积蝗虫灾害，在亳州附近，其实已经连着干旱了数月，连着路边的草木，都已经枯黄萧瑟。

　　时过境迁几年前，桑梦第一次来到凌灵峰的时候也是九月。可是那个时候，往山上走的路上都是一片草木峥嵘，桑梦身边跟着也都是至亲至信之人，而如今她的身边唯一没有利益牵引着的人，就只剩下汤炙了。

　　“姐姐，马儿们都休息了一会儿，我们要再赶紧出发吗？走的时候陈大人不是嘱咐我们要速去速回吗？”

　　汤炙和常人不同，他的体质导致他可以不眠不休的接连赶路，所以他没有办法体会到一路飞驰的马儿，还有饱受颠簸的桑梦现在的辛苦。

　　“再稍微歇上一会儿吧。”桑梦伸手摸了摸她的坐骑，那是一匹棕红色的马儿，汗水顺着它棕红色的马毛流下来，似乎留成了一道道的血液，看着都让人心疼。

　　“你瞧，这将匹马已经累成这样，就是我们即刻赶路，他们没有歇过来，怕是也会倒毙路旁，不如我们先吃点干粮充充饥。”

　　“是姐姐。”汤炙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又开始用鬃毛刷为两匹坐骑梳理鬃毛，也算是让他们放松休息一下。随后，他们两人又掏出携带的干粮，就着惊水充充饥。

　　“哎哟哎哟，救命啊…”

　　汤炙耳聪目明，率先听到了这奇怪的求救声，他放下手中的干粮，起身将四周都搜索了一遍，也不见那求救的声音是从何传来。

　　“救命啊，给口水吧，给口饭吧…”

　　这求救声时有时无，断断续续，声音奇怪，感觉不像是活人发出来的，听着倒像是鬼魅一般。

　　桑梦听着声音，只觉得毛骨悚然，她两下把干粮咽下去，又用眼神示意汤炙赶紧牵马出发。

　　这一路上见了不少灾民，还有倒毙路旁的尸体，虽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神之谈，但是在这秋风萧瑟的荒野枯林中，听到奇异的声音，还真像是聊斋上面记述的故事。

　　见汤炙还竖着两只耳朵在听那声音的来源，桑梦牵马走到他旁边，照着他屁股狠狠的踢了一脚。

　　“还不快走，若那鬼怪知道你这个小哥马上要上他的当，他立刻就会变成一个娇娘子，用那娇滴滴的声音把你引过去，然后再把你连皮带骨全部吃掉，屁都不留。”

　　汤炙倒是没有痛觉，只感觉桑梦碰了他屁股，才回过神来，可怜兮兮的看着桑梦。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刚才你还说陈大人让我们早去好早回亳州，那边情况紧急，哪容我们在此耽搁，更何况刚才你已经搜索了一圈，并不见人影，可见此事十分奇怪，你还要继续在这里耽搁？”

　　说完话桑梦不理汤炙翻身上马，把那刚喘息过来的马儿压得又是一声悲鸣。

　　但似乎是这马儿嘶鸣的声音，让那求救者看到了希望，所以刚才已经停顿了一会儿的求救声又再次出现。

　　“有没有人啊？能不能救救我，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桑梦听着声音，既觉得可怜，又觉得害怕，只想匆匆打马而走。可骑着马走了几步，听不见身后动静，回头一瞧，汤炙还在原地留着，她又气又恼只好兜马回转回来。

　　“你还在这里发什么呆？我们赶快启程，今天务必到达固阳派。”

　　“可是姐姐，和你一起在赤羽月珂门的时候，我隐约听过别人说，我是被你救回来的奴隶，我的心是你给我的，当时你也不是见我可怜，才会把我救回来的吗？虽然过去的事情我不记得，但我知道姐姐你是心善的才会救我。”

　　“这没头没脑的提起这些事情做什么？”桑梦嘴上不放过他，心里却暗自惊讶于汤炙进步飞速的灵智。

　　“前段时间在王府里，我日夜替殿下做事，没时间管着你，竟没有想到你现在的灵智已经全开，说话也敢跟我叫板，做事也敢跟我顶着干，完全不听我的了是吗？”

　　汤炙“噗通”一下跪倒在地，问道。

　　“我既然是姐姐的努力，只要姐姐一声令下，我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可是我就想问姐姐，您既然是真心的救我，为什么如今明明听到有人呼救却见死不救？”

　　桑梦回想当日救汤炙的情景，那和现在是完全不一样的，毕竟她是看着汤炙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被解剖的尸体，而且刽子手还是自己的母亲，她又如何能够不替母亲赎这罪过。

　　可是如今，他们要赶去凌灵锋，身后的是成千上万口人的性命，还有贺礼格所图大业需要的户部和陈大人。那么路边，这不确定是什么身份的陌生人的一条命，似乎就不那么重要了吧。

　　但是汤炙灵智已开，字字诛心，句句直指良心的问题，让桑梦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些杀人的刽子手也没什么区别。

　　虽然说活一命并非慈悲，活百命亦非慈悲，但是对一命见死不救和对百命见死不救是同样的罪孽。

　　而且看汤炙坚持的样子，桑梦知道今天已经不仅仅是要不要救人的问题，还是他留住这个渐渐有了自己思维的孩子都心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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