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鸢坐在马车内,整个人都趴在车窗口,看着外面的风景,一路上漫无目的的赶路,也不知道是到了那里,距离那个诡异的村子有多远。
“小姐,咱们休息一下吧,离得已经很远了。”冉云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好。”余清鸢撑起身子,应了一声。
“刚才那个村子……怎么了?”
下了马车,两个人一起坐在地上,很是随意,周围是空旷的草原,草原部落一向如此,很多地方,可能走出十里,都见不到人影,只有牛羊。
以前冉云还会觉得不太合适,余清鸢毕竟是上级,是大人,他一个侍卫,这样和大人一起坐在地上,实在是不妥。
结果后来发现余清鸢自己更是洒脱,又对他的拘束不满,慢慢的便也成了现在的样子。
两人关系既是上下级,犹如朋友一般,很是和睦。
“那个村子,让我想起了以前家里长辈说起的故事。”冉云望着天空慢慢飘动的云彩,说道。
“传说吗?”余清鸢也有些兴趣,在这里居然还能听见传说故事。
就是不知道这个传说故事,究竟是什么类型的。
“我小时候听家里长辈说,以前周南和王庭战乱,战火绵延千里,数月不息,死了太多的人,到了最后,不管是王庭,还是周南的百姓都已经有些厌烦,但皇帝不烦,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最后王庭败退,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冉云慢慢说着,余清鸢也认真听着。
“后来,因为死的人实在太多,那些人鬼魂不灭,便渐渐成了一股气,一股怨气。”
余清鸢有些意外,这画风一转,居然成了鬼故事。
“那些死去的男人因为心中有家国,反倒没什么,可怕的,是那些女人,心有怨念,怨恨着所有人所有事,据说,就是那些女人的怨念,成了一座移动的村庄,女人们带着孩子,日日夜夜守在村子里,等待着家里丈夫,父亲,儿子的回来,却再也等不到了。”
冉云说到这里,低下了头,拔了一颗草,放在嘴里咬着。
余清鸢也不知道能说什么,这样的故事,想来也是那些战争后休养生息的人们编撰出来,表达的也是对战火的厌恶和憎恨。
但他们做不了什么,所以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憎恨。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余清鸢最后长叹一声。
“我有点理解红纹镜的理想了。”
冉云对余清鸢一向直呼红纹镜大名这事也见怪不怪。
“相国大人一心都是为了王庭好,我们都很支持他。”
“是啊……如果这次红纹镜真的能把周南打下来,那以后的王庭和周南将并为一国,真正的天下一统。”余清鸢喃喃自语道,“可能那个时候,百姓的日子会好吧?”
会好吗?余清鸢不确定,真的到了那一刻,这个大统一的国家命运如何,她也看不清楚。
但以后,定然会是血雨腥风,争得你死我活。
红纹镜呢,他死后,哪还管洪水滔天。
“小姐,你每天都要考虑这么多,你难道不累吗?”冉云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余清鸢时时刻刻都不得放松,这样的状态,她自己可能已经习惯了,但看在一个初识她的人眼里,实在是太过疲累。
哪有人这样连轴转,片刻不得清闲的。
就算是皇帝,还会去御花园走走,陪陪嫔妃散散心呢。
“我就那么点时间,总要做些什么,虚度时光的事情,以前做了太多了,现在想来,实在愧疚。”余清鸢笑道。
“更何况,我现在不就是在休息吗,我已经离开了王城,什么事情都没做,只是四处走走,这已经很清闲了。”
冉云没有听懂,但从余清鸢的脸上,也不难看出一些东西。
可能就是以前太过放肆,这一世,才倍加珍惜,一秒的时间都不肯错过。
“小姐,咱们继续向前走吗?”冉云指着前方。
“绕道吧,我们去演龙关那条路。”余清鸢起身,拍拍身上的杂草。
“演龙关……”冉云有点为难,走那条路,相国大人恐怕不会同意。
他们身后一直都跟着红纹镜的眼线,这件事他和余清鸢全都心知肚明,这个时候要转道去演龙关,恐怕身后跟着的那个人会立即跳出来,将两个人全部拦下来。
“我们只是走那一条路,又没有说要越过关隘去演龙关。”余清鸢有些哭笑不得,红纹镜的威慑力这么大的吗?
“那就好,我只是担心去演龙关会给小姐带来麻烦。”
冉云闻言也是轻松了不少,只要不是离开草原去周南的地界,那她不管去哪里,他都不会多说,同样,红纹镜也不会多说。
余清鸢重新坐回马车上,又恢复了懒洋洋的样子,趴在车窗口,看着外面的风景。
无边风景从眼前划过,呼呼风声响起,余清鸢忽然伸出手,感受着从指间流过的空气。
真是难得的清新空气,干净,没有污浊,也没有污染,有的只是青草的香味。
冉云熟练的驾着马车,虽然看不见余清鸢在做什么,但从风声中,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轻松自在。
真好,真是难得。
以前在王宫中匆匆一瞥,只觉得这是个不苟言笑,杀伐果断的女人,却从没想到这样的女人,也会如此脆弱。
她几乎是用着透支的方式过这一生。
听说余清鸢在周南有自己的丈夫,有自己家,却被迫来了草原,心中苦闷,可想而知。
红纹镜从来没有隐瞒过关于余清鸢在这个世界的事情,只要有心人去查,就一定能查不来,就连身边的侍女风莲,都知道余清鸢来自周南。
只有那群常年镇守在外的武将才没兴趣去打听一个女人的来历。
结果就是,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吃了个暗亏,讨了个没面子。
余清鸢哪里知道冉云心里想的那些乱七八糟,她只觉得天地广阔,以后的路不知道应该向哪里走,明明是未来可期,却不知道未来应该如何到达。
路过一个镇子,这个镇子很像她第一次踏上草原寻找红纹镜时候的那个,看着都很相似的蒙古包,余清鸢微微失神,她记得,荣兰就是死在这样的蒙古包前,也是倒在了她的怀里,鲜红的热血染了她全身。
她右手抚摸着自己的左臂,在那里,一道可怖的疤痕长在嫩白的手臂上,鲜红发紫,异常可怕,几乎布满了整个左臂。
这道疤痕,别人可能想尽办法也要去除,因为实在是太丑,但她不想,这每一道伤口,每一个疤痕,都是她过去的证明。
她低下头,轻轻一笑,说不定到了人生尽头,还需要这些东西来证明她都做过什么。
死去一切成空,周南的史书中只会记载她是一个叛国罪人,草原王庭的史书中,也只会记载她是一个外邦女人。
“人生多艰,吾独渡之!”
余清鸢哈哈一笑,冉云手中马鞭落下,马车从小镇中穿过,奔向更远的地方。
在那里,有一座雄伟的关隘,是周南的命脉,也是草原王庭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地方。
太阳已经渐渐西沉,她和冉云却只想赶路,谁也不想停下。
餐风饮露,夕阳在马蹄声中悄悄失去了颜色,天际出现璀璨星光,一轮明月挂在天空,让这片天地还有光亮。
如果真的有一天,这片土地被染红,无数流民死伤,无家可归,余清鸢希望那个传说能够成真,那些女人的冤魂可以重新出现,然后停留在这个世界上。
它们没有害人,它们只是在等自己的亲人回家。
演龙关还远,余清鸢有些累了,她靠在侧壁,睡在马车内,冉云也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把马车停好,给马儿喂草,然后靠着一棵小树睡去。
明日一早还有路要走,趁着这些日子,多看几眼吧。
这片江山,这片壮美的草原风光,还有天边那一轮银色明月。
再过不久,或许再看见的,就是一轮光芒暗淡,却带着浓郁血腥之气的血月了。
余清鸢希望那一天,能晚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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