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过程千辛万苦, 但最后舒慈还是把那缺的几针给缝上了, 并且从外表上看不出太大的区别, 只是禁不起内行人的细看。
对于自己被捉弄一事, 骆显十分大度, 挥挥手就过去了, 并不与计较。
舒慈却不信他有如此胸怀, 逼问他:“你肯定存着什么后招呢,快说!”
“朕怎么会?”他讶异的看着她。
“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你脸上的笑多诡异?说, 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心思呢?”舒慈眯眼。
前朝削藩之事已经提上议程,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中,而后宫安稳, 他每天和她腻在一起等着孩子出生, 正是家国都很平顺的时候,他自然是一派春风的模样, 并不见往日的杀伐之气。
他微微一笑:“朕真心的。”
舒慈只觉得毛骨悚然, 假话, 一定是假话。
这边, 两人浓情蜜意, 相处得渐入佳境,而钟粹宫里的贤妃却对于珍嫔过世的消息难以置信。
“病死的?”
“是, 说是得了急症,药石无效, 三天就去了。”
贤妃愣愣地坐在榻上, 喃喃道:“难道是被皇上发现了?”
“娘娘?”
“你去打听一下,前皇后那边如何了,有没有什么动静。”贤妃皱眉催促道。
“娘娘是怀疑……您嘱咐珍嫔带给纪贵妃的话被皇上知晓了?”贤妃的贴身宫女秋兰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皇上并非是那等容易糊弄之人,稍有蛛丝马迹可能就会引起他的怀疑,珍嫔看着又是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家伙,南巡途中多次接触的机会,被皇上套出话来也是可能的。”贤妃皱眉,“否则一个受宠的嫔妃就这样殁了,怎么不见皇上半点儿伤心?回京已经这么多天了,连给珍嫔加谥号的事都没有提……实在是不合常理。”
“奴婢这就去冷宫打前皇后那边的情况。”秋兰道。
“去吧,谨慎点儿。”
“奴婢明白。”
延禧宫,纪贵妃好生打扮了一番,正欲往乾清宫送吃食去,却收到了宫外家里传来的消息。
“这是什么?”纪贵妃撕开火漆封号的信封,“有什么急事是需要本宫现在就知晓的吗?”
“少爷嘱咐奴婢,娘娘最好是现在就看。”贴身宫女春水说道。
纪贵妃拿出信纸,抖了抖,理平顺后读了起来。
春水立在一边,见纪贵妃的神色越来越难看,轻声道:“娘娘,出了什么事儿吗?”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的,不可能的……”纪贵妃抓紧信纸,努力地去辨认里面的话语。等发现并不是自己看错后,双目失神,一副恍惚的模样。
眼瞧着就要倒下了,春水赶紧上前搀扶她:“娘娘……”
“皇上在南巡的时候有女人了……”信纸从纪贵妃手中滑落,她跌坐在榻上,刚刚抹好的胭脂都遮不住她一脸的苍白黯淡。
春水抬头,错愕:“什么女人?”
“不仅有女人了,还怀孕了。”纪贵妃捡起信纸,指着上面的字迹给春水瞧,“看,这上面写她怀孕了,她怀孕了……”
“娘娘。”眼看着纪贵妃有癫狂的前兆,春水赶紧安抚她,“总要走到这一步的,不是后宫的娘娘就是新纳入的宫人,您……哎,皇上子嗣单薄,您也得理解他啊。”
“本宫理解他,那谁来理解本宫!”纪贵妃挥手,一把拂开春水的胳膊,她站了起来,龇目欲裂,“本宫好好的孩子就这样流掉了,本宫又做错了什么!”
春水还没有见过如此失态的她,不禁有些害怕,愣在了当场。
“本宫的孩子才多小啊,就这样没了……”纪贵妃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抱孩子的动作,手指颤抖,“这么小,还没有本宫的胳膊长。太医说他是个男孩儿,要是长大以后一定聪明可爱,能为他父皇分忧……”
“娘娘……”
“一个外面下贱的女人都能怀上他的孩子,为什么我不能!”纪贵妃松开手,双目喷火,转头看春水,“为什么我不行!”
春水无言,只得泪流。
纪贵妃看着她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抬手摸自己的脸,干干的。是啊,她的眼泪早就随孩子离开的那天就流干了,哪里还有呢?
“春水。”
“奴婢在。”
“本宫……”纪贵妃闭了闭眼,“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的,娘娘,您善良端庄,还会吟诗作赋,琴棋书画又皆是上乘,您是京城第一才女啊。”春水赶紧安慰她。
“这些,有用吗?”纪贵妃苦笑一声,“想要吸引一个男人,这些根本无用。”出嫁前或许有用,才名远播,让提亲的男子都踏破了纪府的门槛,可嫁人了之后,有几个女子还会和自己的夫君作诗作画吗?
春水默然,这些……她不懂。
“说起来,本宫现在倒佩服起她来了。”纪贵妃仰头。
春水知道她说的是谁,在自家小姐的口中,那个人的名字出现了很多次。
“咱们明天去拜访她吧,在宫里这么久,本宫也从来没有去会会她。”纪贵妃说道。
“奴婢去准备。”
“带上本宫制的新香。”纪贵妃嘱咐道。
“是。”
***
第二日,纪贵妃带着礼物来拜见贵太妃娘娘。
“无缘无故的,她来踏这西宫的门槛作甚?”舒慈惊讶。
紫婵道:“奴婢也不知,您见不见给个准话,这人马上就到宫门口了。”
舒慈低头看自己的孕肚,想了想,道:“你先周旋一下,紫鹃,伺候本宫到床上去。”
“您可千万别露馅儿。”紫婵笑着说道。
舒慈往寝殿走去,道:“别说风凉话了,赶紧的吧!”
“是!”
纪贵妃到了西宫,见里面花开满园,忍不住惊奇:“这都入秋了,还有这么多花儿开着呢?”
紫婵迎了上来,笑着福了福身:“奴婢给贵妃娘娘请安。”
“请起。”纪贵妃抬手,笑着说道,“这西宫里的气象跟外面的都不太一致,让本宫好生向往。”
紫婵笑着说:“咱们娘娘前几日染了风寒,现下身子有些不爽利,多谢贵妃娘娘探望。”
“贵太妃娘娘生病了?”纪贵妃惊讶的说道。
“娘娘只是身子乏软,现在正躺在床上呢,贵妃娘娘随奴婢这边来吧。”紫婵在前方引路,侧着身子回话。
“早知道娘娘生病了本宫就不来打搅了,这生病之人得静养才好。”纪贵妃蹙眉。
“谢贵妃娘娘体恤,不过病中之人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你这丫头倒是巧嘴。”纪贵妃笑着夸赞。
进了寝殿,纪贵妃稍稍打量了一下里面的布置,虽不如自己殿内奢华,但布局开阔,让人有种为之一亮的感受,角落里放着几盆兰花,正在吐蕊,给殿内增添了几抹颜色。
“臣妾给贵太妃娘娘请安。”走到床榻面前,见舒慈只着中衣半靠在床上,纪贵妃微微屈膝,拜了拜。
“贵妃不用多礼,本宫身子乏,就不起来了,你随便坐。”舒慈披散着头发,脸色带着一抹苍白。
“本就是臣妾叨扰了娘娘,若是知道娘娘身子不好,臣妾就改日再来了。”纪贵妃退后,坐在紫婵搬来的矮凳上,笑着说道,“娘娘可还好?”
“只是吹了些风有些头晕,并不碍事。”
“那就好。”纪贵妃作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想来后宫的女人都极会演戏,品级越高越是如此罢。
“倒是本宫观贵妃眉间带着一抹郁色,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舒慈也懒得跟她打太极,无事不登三宝殿,纪贵妃来找她,自然是有事相求。
纪贵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臣妾脸薄,藏不住事儿,这就让娘娘给看出来了,真是没用。”
舒慈微微扯了扯嘴角:“本宫在这后宫里十一年了,贵妃这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本宫倒是在很多人脸上见过了。”
纪贵妃有点儿后悔来这一趟,的确,舒慈可能会解答她的疑惑,但其中的过程……她有种被看穿了无处藏身的感觉。
“臣妾来……是想向贵太妃娘娘讨教一事。”
舒慈点头:“但说无妨。”
“如何……让自己的夫君重视自己呢?”
舒慈眨了眨眼,看着纪贵妃红透了的脸蛋儿,心里有些怄。她这是要教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嫔妾如何去讨好他?取得他的欢心?
而面前这位害羞得低下头的女人,她目前还不知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自己。
“为何会问本宫?”舒慈作疑惑状。
“娘娘当日宠冠六宫,何等风采,臣妾曾在闺中时就仰慕不已,今日特来讨教。”
看,野心暴露出来了吧。一个在闺阁中的女子,竟向往一个和众多女人争取夫君的女子?平常女子不应该向往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舒慈笑了起来,道:“本宫问你一个问题。”
“娘娘请说。”纪贵妃严肃了神色,正襟端坐。
“你到底是爱慕权力还是爱慕皇上。”
若是爱慕权力,舒慈还能理解她从小的目标,毕竟皇上的女人才是这世上女人中最有权势的。若是爱慕皇上……对不起,她快要笑出声了。
“臣妾自然是爱慕皇上。”纪贵妃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
好了,彻底没得聊了。
舒慈嘴角的弧度收了回来,她的一双眼珠亮得像镜子一般,像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反射人心,她看穿了眼前这个女人。
“既然是爱慕皇上,那便像世间大多的女子一样,对他嘘寒问暖,交付真心。”
“可皇上似乎并不在意……”纪贵妃皱眉。
“当然,这后宫的女人都是如此在行事,你并不特别。”舒慈挑眉道,“皇上便是她们的一切,把他捧在头顶上,是宫里所有女人的使命。”
“可臣妾……”
“你回去再想想,你到底要什么。”
纪贵妃迷迷糊糊地离开,听了舒慈的话,她更加困惑了。
寝殿里,舒慈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娘娘,您把皇上捧在头顶上了?”紫婵笑着帮她穿衣。
舒慈瞥她:“你到底站哪边儿的?”
“奴婢真佩服您,几句话就把人诓走了。”
“但愿如此。能低得了头请教比她厉害的人,这种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弱者。”舒慈眼神清明,闪过一丝嘲讽之意。
***
晚上,骆显来了,两人对坐,中间一道炕桌,一人批折子,一人看话本。
只是看话本的人似乎对话本不太感兴趣,没过多久就睡过去了。
骆显喊醒她,不让她睡。
“这么早睡了晚上又睡不着。”
舒慈睁开眼,环视四周:“我又睡着了?”
“起来动一下,别老坐着。”骆显道。
舒慈撑着腰站了起来,动了动脖子,打了个哈欠。
骆显看着她,脸上带笑:“你知道吗,你现在就像一颗元宵。”
“嫌我胖了?”舒慈扬眉。
“这一胎若是生女儿也不错,像你一样可爱,甚好。”
舒慈轻笑,时间是一把什么样的刀啊,把一个只会解开裤带开干的人磨成了现在这副嘴巴抹了蜜的样子,实在是进步神速。
骆显摆正脸色:“笑什么,朕真心的。”
舒慈说:“放心,就算这一胎是女儿,我也一定会给你生到儿子为止的。所以,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讨好我。”
骆显伸手:“过来。”
舒慈挺着肚子走过去,被他拉在怀里坐下。
“干什么?”
“怀孕如此辛苦,你还愿意为朕生许多孩儿?”他凑在她的脖颈间,闻着她的发香。
舒慈笑道:“只生一个太不保险,如果是次品岂不是糟糕?”
“不许你这么诋毁朕的皇儿。”他双手覆在舒慈的肚子上,“别听你母亲胡说,她向来嘴巴厉害。”
舒慈:“……”
“你知道今天谁来看我了吗?”舒慈突然问道。
“贵妃。她来找你作甚?”他收紧双臂,连同她的孕肚一块儿抱在了怀里。这后宫的风声,鲜少能瞒过他的。
“她来向我讨教如何套牢一个男人的心。当然,她没有我说得这么实诚,但我猜她就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说的?”他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然是倾囊相授啊!”舒慈笑道,“为了皇上的幸福,我告诉她只要在床上放得开,大胆,身子柔软,皇上一定会钟意她的。”
“胡说!”他皱眉,像是要生气。
舒慈挑眉,瞥他:“你不是喜欢就我在床上作风大胆吗?”
骆显嗤笑:“你算什么大胆,真正大胆的人……”
话头戛然而止。
舒慈嘴角弯弯:“说啊,继续说。”
骆显摸了摸额头,头疼。
舒慈跪坐起来,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说嘛,让我也学学啊。”
“别生气,都是过去的事儿了,那时候朕年纪轻狂的时候不懂事。”
“我不生气啊。”她眨了眨眼,一派单纯的模样。
骆显:“……”
为什么有种后背冒凉风的感觉?
“皇上……”
“嗯?”
“以往的事咱们都不追究了,好不好?”
“好。”
这次他是真心实意的赞同她的话,没有掺杂任何水分。如此情景下,他甚至都要感谢她高抬贵手了,要知道,她如果打定主意生气的话……他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以后若是让我发现你不乖,上了其他女人的床……”她凑到他的耳边,双臂吊在他的脖子上,“我就……”
她咬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骆显浑身一颤,几乎感觉到了她说的那种痛楚。
“朕,定不会负你。”
“心要在我这儿,身子也是,不然你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她退开一步,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还凑上前去亲了一口一口他的嘴唇,动作温柔,丝毫不像她嘴里说出的话……那样毒辣。
“歆儿。”
“嗯?”她笑眯眯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嘴角。
“你其实可以再温柔一点。”他无奈地说道。
舒慈微微一笑,把头贴在他的胸膛上,双臂缠着他的腰,乖巧的说道:“好啊,我都听你的。”
明明刚才撂狠话的是她,如今乖都跟猫咪一样的还是她。
骆显伸手拂过她脸颊贴着的发丝,低头吻她:“朕真是怕了你了。”
她仰头对他一笑,笑容像花蜜水一样,甜滋滋的,冒着香气,惹得他身躯一动,凑过去吻个不停。
驭夫之术,贵在一张一弛。可惜纪贵妃没有在场,注定学不到此等精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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