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疑惑的目光在彤霞县主与崔庭轩之间打转,听道身边的王七娘子惊道:“啊呀!彤霞县主居然过来了!”
身边传来一阵私语,见长宁茫然,王七娘子立刻低声道:“你们与崔家二郎刚刚一起过来,看你们几人关系不浅,难道不知彤霞县主钟情崔家二郎?”
长宁脸色一顿,她完全不知呀!目光看向崔庭轩,只见他眉宇间带着几分疏离,淡淡道:“县主误会了,我只是当时不愿意游戏而已。”
彤霞县主一噎,定定的看着他,更觉气恼,三月前她在京中偶遇崔庭轩,当时尚在先帝百日孝期,他一身素袍,静静站在六川河边,风吹起他的袍脚,整个人就像是天上流云一般,让她不能忘怀。
这三个月来,她时时牵挂着他,找尽各种借口与他相遇,就连她最讨厌的诗会、文会也参加的不亦乐乎,只盼着能与他见上一面。今日知晓他作为崔家嫡枝嫡子一定会前来赴宴,她从好几日前就将自己的衣服首饰选了又选,刚刚父王让他们各自游戏,她出了四平阁一刻也不曾耽误来这边寻他,却被他以不喜游戏冷漠拒绝,可是此刻却在这个场合见到他的身影,更有甚者他还与另外一个小娘子谈笑甚欢!这样让她情何以堪?
长宁默默收回眼眸,余光看到舒孟骏黑沉着一张脸,而一旁的舒孟驰则是淡漠的看着一切,便晓得自己兄长恐怕早已知晓彤霞县主与崔庭轩之间的种种传闻。
彤霞县主向前一步,盯着崔庭轩道:“二郎此时愿意游戏,便陪我吧。”
崔庭轩眉心紧皱,将手中箭矢递给舒孟骏,双手背立而站,“我已游戏完毕,正欲离开。”说罢顿了顿又道:“承蒙县主厚爱,然此前已对县主说过,家中早已为在下定下婚约,轩与未婚妻子自幼相识,只待科举之后便要迎娶她过门,实在不便于县主来往过密。”
彤霞县主目光一冷,便看向站在崔庭轩身边的长宁,哼笑一声:“家中已有婚约?可是刚刚崔二郎你倒是于舒家的小娘子说笑颇欢啊!”
崔庭轩目光冰冷的看向彤霞县主,下意识向长宁身前站了站,见她兄长都已在她身侧,才微微垂眸,半响后平静道:“我与舒家二郎、三郎相识,与小六娘多说几句也并无不妥。”
这边的情况引起其他的人注意,很快便有人围了过来。站在长宁身边的王七娘子有些担忧,又有些同情的看了眼长宁道:“彤霞县主心系崔郎君,容不得他身边有其他小娘子,上个月在王阆苑,只因邱家的小娘子与崔郎君合了一首词,便被彤霞县主借打马球,击到了右肩,现在还在家休养呢。”
长宁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王七娘子,一脸震惊。
彤霞县主见他处处护着长宁,气怒攻心猛地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推开崔庭轩,却怎么也推不动,她怒瞪崔庭轩,却见他看向自己的眸中一派平静好像自己就是陌生人一般。
彤霞只觉一股气直冲头顶,转而迁怒一旁的长宁,冒火的目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突然嗤笑道:“圣上对舒小娘子多有牵挂,生怕你新到京都,无人相熟,特意交代我父王让他使人陪你,免你孤单。我父王忧心,便派我前来相陪,如今看来,倒是多余了。舒小娘子并不如圣上所想,倒是与这些郎君、娘子们玩得很开心呐!”
众人闻言,心中都是一惊,面面相觑之后,便将目光聚焦在长宁身上,暗暗揣度彤霞县主话中深意,而有几位小娘子更是面带妒色。
舒孟驰脸色急变,却不想崔庭轩淡淡开口道:“县主请慎言。”
他目光清清冷冷,就那样直视着自己,其中带着几分警告,让彤霞心中的一团怒火犹如被一盆冰水浇灭,只剩下丝丝凉意。
“县主此言,莫不是与长宁玩笑?”长宁轻轻推开崔庭轩,上前一步笑看彤霞县主道:“日前,圣上召祖父并父兄入宫,因舒贵太妃故,特许长宁进宫整理贵太妃所留之物,长宁并无缘得见圣颜,所以挂心一词,长宁真是担之有愧。即便是圣上照拂,恐是看在我家祖父与舒贵太妃的情分上,今日彤霞县主能前来相陪,长宁深感欢喜,稍后亲自向郡王妃答谢。”
阳光照在少女的精美的面庞上,烟眉弯弯,水眸晶莹,贴在额间的花钿与鬓边摇曳的流苏都让她娇美的令人无法逼视。
彤霞死死盯长宁,见她笑颜盈盈,话语轻柔,像是春日拂面的微风一样让人听之舒耳,只觉心中百味陈杂,其中酸苦最甚!
她不是傻子,刚刚崔庭轩与她在一起说话的姿态神情,岂是相识便会有的程度,分明就是情根深种才会有那样柔和的目光和百般纵容的神情。
长宁唇角笑容不浅不深,梨涡像是画上仕女专门贴出的笑靥一样迷人,却看得彤霞握紧了拳头,直到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唤回了她的神志,她才想起自己刚刚盛怒之下所说的那些不该说的话。
舒孟骏早已怒不可遏,若不是二哥一直拉着他早就冲上来了,岂能任由这位县主如此乱说。舒孟驰警告的看了眼在一旁想要跳脚的三弟,稳步向前,“县主若无他事,请容在下带舍妹告辞。”
彤霞县主站在原地,半响无话,舒孟驰略等片刻之后,便也不等她作何反应,带着长宁与舒孟骏离开了这里。
崔庭轩见三人走远,眼中晦涩不明,在原地站立片刻,便也转身离开。
“二郎……”
崔庭轩听到身后的呼唤,并未回身,只是淡淡道:“郡主称我崔家二郎君便好,科考在即,在下先告辞了。”
彤霞呆呆的看着崔庭轩一步一步走出这片庭院,眼眶酸胀干涩,还不等她缓神,便见博郡王身边的康内侍快步走来,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口无遮拦会为父王王妃带来多少麻烦。
秋葳厅外,博郡王再三挽留舒修远,都被婉拒。
舒修远笑道:“今夜某也想在这园中一睹晚间盛景,只可惜家父尚在家中,前些日子路途奔波,家父身体一直抱恙,否则也不会今日宴会不能前来,我与拙荆出门太久心中多有牵挂,所以还请郡王谅解,等家父身体康健,吾定当在家中设宴,届时与郡王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话说到此处,博郡王即使再有心留人,也只能遗憾松手。亲自将人送出别院外,看着几架马车渐渐远去,博郡王脸上的笑才落了下来,沉声问:“霞儿真的说出了圣上到来这样的话?”
康内侍叹了一声,道:“县主到没有说的这么明白……”
“她怎么说的?”博郡王看着康内侍,声音加重几分:“一个字不落的重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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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砚从宫里回到定国公府时,母亲秦氏已经带着世子夫人腾氏、四娘、五娘回家很久了,他刚进门就被人请到了前堂。
秦氏冷眼看着跪在面前但是腰板打的笔挺的三娘子,也不说一句话,就任由她那样跪着。
陆砚到时,就看到了被人拦在房外的芳娘子,见到他过来,芳娘子立刻哭嚎起来:“三郎君,你妹妹年幼,你身为兄长还请多多宽宥她呀……”
陆砚皱皱眉,看了眼没什么声响的房内,一言不发的迈步进入了正厅。厅内只有秦氏、滕氏与跪在地上的三娘子,相比四娘子、五娘子已经早早被秦氏打发回了自己院子。
秦氏见他进来,示意他免礼,让下人给他上了茶汤,才目光慈爱的看向他道:“外面回来辛苦,赶紧喝杯茶润润嗓子。”
陆砚唇角轻轻弯了下:“谢母亲挂心,孩儿不累。”
腾氏脸上带着端庄的笑,瞥了眼从刚刚就一直怒瞪陆砚的三娘子,道:“三弟,秋宴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就让你身边的人将三娘子送了回来呢?”
秦氏微微蹙眉,对这个名义上的大儿媳所说的话有些不喜,便淡淡道:“砚儿送三娘回来时给我说过了,你有什么想问的,便问我罢。”
腾氏笑容讪讪,目光有些闪烁,低低道:“我这不是怕三娘子与母亲之间再有什么误会,等父亲回府又不安生么。”
秦氏哼笑一声,轻飘飘的看了眼面前的三娘子,道:“教导儿女,管理后宅是我做主母的分内之事,国公爷有什么意见也只会和我说,世子夫人就不必操心了。”
滕氏脸一红,呐呐称是,缩了缩脖子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陆砚一直未曾说话,此刻看着对自己一脸恨意的三娘子,顿了顿道:“入宫这件事,你莫想了,你若愿意好好嫁人,我便在这科举生中为你择一才俊,若是不愿,那便罢了,从此以后,你的婚事我与母亲便再也不提,不过也就是多养你四五年罢了,待到你满了二十,官府自有人上门将你强行配人,你考虑吧。”
说罢也不再理她,静静的坐在一旁喝茶。对于自己这个庶妹,他实在是颇感无语,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善于说教的性子,只是不忍母亲为她劳心之余,和父亲起争端,才在今日说上这么一两句,她若是愿意收起这好高骛远的性子,他肯定会在同科中为她好好挑选一番,但若是改不了,这样的性子嫁出去,结亲就是结仇,他也不会放着这个庶妹去坑害别家。
“三哥倒是会说,说什么在举生中为我择一才俊,凭什么大姐、二姐都嫁与高门大户,我偏偏只能嫁个举生,你说我入宫不成,若不是你今日……”
“闭嘴!”陆砚冷冷的看向她,目光像是刀锋一样戳破了她被怒意鼓起的勇气,渐渐的收了声。
陆砚皱眉看着冥顽不灵的陆情,半响后不耐的叹了口气,转头对秦氏道:“三娘子的事情我会亲自和父亲说,母亲就不要管了。”
秦氏点点头,虽然不清楚三娘子在秋宴时惹了什么麻烦,但是被原本说了不参加秋宴的儿子突然从别院中送出来,想一想也知道这丫头做了什么,也就身边这个大儿媳明目张胆的问出来,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使人将三娘子带下去禁足自己园中,打发了藤氏之后,前堂正厅就剩下了秦氏和陆砚。
秦氏看着自己儿子面如冠玉、气度斐然的样子,唇角不由再次浮现慈爱又骄傲的笑容,想起今天在宴会上与别家夫人的交谈,忍不住道:“砚儿,再过一年,你便及冠,京中其他儿郎这时早已定下了婚事,可怜我儿此前一直伴随圣上左右,前几年想要为你说亲,也频频不成,如今形势已定,今日秋宴之上,我看有好几家的小娘子都不错呢,安国公家的常七娘子、武平侯的赵五娘子还有……”
陆砚浅浅一笑,犹如春风拂面,迎着母亲关切的眼神道:“孩儿暂且无心考虑此事,待恩科过后再谈如何?”
秦氏笑着点头:“我也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不好帮你相看,刚刚说的那几个你定也是见过的,若有喜欢的不妨先给娘说说,哪怕等你恩科之后再去谈都好,先给对方家里透个信,一家有女百家求,只怕咱们晚一步,这看上的小娘子就成了别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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