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桐……”隋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余氏, 开口道:“蔚郎的话可会让你与妹婿生出误会?需不需要我替你向妹婿言说一二……”
“够了!”余氏皱眉道, 看了眼惶恐的隋氏, 淡淡道:“侄婿刚刚看起来分明是不在意, 蔚郎人少年小, 说出的话都是孩童无稽之言, 侄婿怎会与阿桐计较, 你还是带着蔚郎与二郎、三郎先回去吧。”
隋氏看了眼长宁,还想说什么,就听到长宁轻笑一声:“堂嫂要如何替我言说呢?本就是一句戏言, 堂嫂为何这般在意?”
隋氏被长宁一噎,只能默默垂首看着地面,半响后才幽幽道:“那我先带孩子们回去了。”
长宁瞥了她一眼, 没有言语, 舒芷仪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有余氏挥了挥手冷淡的应了声。
见隋氏出了门, 舒芷仪蹙起眉头道:“弟妇怎么看起来越来不着调了?”
余氏看了女儿一眼, 神色淡淡道:“平日里还好,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蔚郎也大了, 等晚上我要与你父亲说一说, 将他搬到前面书房由你父亲亲自教导吧。”
长宁看了眼余氏,心中虽然对隋氏刚刚的惺惺作态有些不舒服, 但毕竟是大伯母的家事,她端起茶杯默默的喝了口茶, 没有说话。
舒芷仪是长宁这一辈中年纪最大的, 年长她十五岁,她还未记事时,舒芷仪便已经出嫁了,夫家是久居越州的望族,此次专门是为了见长宁才从越州回来的。随便与母亲说了几句隋氏的话,转头看向长宁,笑道:“上一次见阿桐,还是六年前祖父寿辰时,如今女大十八变,若是在外见到阿桐,我只怕是不敢认的。”
长宁笑看着舒芷仪:“堂姐不认得我,我必是认得堂姐的,所以不怕我们姐妹在外不相识。”
余氏笑着点了点长宁,道:“嫁人这么许久,看起来还是一团孩子气,可见侄婿定也是纵容你的。”
长宁微微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轻扬着脸道:“我也很纵容他的!”
舒芷仪用帕子掩了嘴笑道:“这话我定是不信的,妹婿一看便是沉稳大度的,你这娇娇的性子不让妹婿头疼就不错了。”
余氏也笑着点头,拉过长宁的手道:“不过我们家阿桐这般好的小娘子,他便是让着也应该!”
几人玩笑了几句,长宁命人将备好的礼物拿进来,感谢道:“此次尚未到钱塘时,伯母便使人去了转运司帮阿桐打点清扫,虽说都是一家人说谢太见外,可我还是真心谢伯母的,这些礼都是三郎亲自备下的,有些还是当初他从北地带回来的,伯母莫要和我客气,定要收下才行。”
舒芷仪看着抬进来的几大箱东西,又见长宁说的真诚,余氏再婉拒才是真的见外,也附和道:“阿桐说的是,这里还有妹婿的一片谢意呢,母亲再推辞只怕妹婿要多想了。”
余氏见长宁态度坚决,只能收下,让人进来将东西搬走,长宁才继续道:“前两日使人送给伯母的信,不知伯母可看了?”
“看过了,你伯父与骅郎也看了,要说你也是客气,那些人你只管留下使唤,怎么还特地写信来说!”余氏嗔了她一眼,道:“你信中说想要两个可靠、场面熟悉的婆子,也寻好了,我使人叫她们来见你,今日便带回去吧。”
长宁眼睛一亮:“多谢大伯母!我是第一次随夫君外任一方,总是有些生疏,有伯母选的妈妈在旁分忧,我也可安心些。”
有了得力的助手,长宁心中安心不少,笑道:“话说过几日我还打算办个宴请钱塘府的各家夫人呢,也不知现如今咱们钱塘流行那种酒宴?”
舒芷仪笑着看了眼长宁道:“还能有什么酒宴,不外乎那么几种罢了,只不过这时节景少,天又冷,流水、赏花的便罢了,阿桐还不如办个规规矩矩的宴,也能端起态度来。”
长宁眉眼弯弯的看着舒芷仪道:“太规矩也不好,钱塘的各家夫人我还是当初做小娘子时与母亲在其他人家的宴上见过一些,但到底不熟,此次夫君任职此处,我还想与各家夫人好好相处呢。”
余氏点头:“该是如此,你们夫妻一体,你也该为侄婿分忧解难。这钱塘府的官宦人家,这几年变化不大,好些阿桐都应识的,不过许是性情不大了解……卫大人的夫人四年前病逝,如今这位夫人年岁与阿桐差不多,是钱塘范家的嫡次女,我曾见过几次性情模样都算不错,待人不算太热络,却也不冷淡,对了!她与宫中的范妃是堂姐妹……“
“堂姐妹?”长宁一怔,喃喃道:“范妃是殿前御史范大人的嫡女,这范家难道……”
余氏点头:“正是范御史的本家,说起范御史与你大伯还是同窗,到算是一个禀性刚直的人。”
长宁了然的点头,继续问道:“还有其他家的夫人呢?伯母都与我说说。”
舒芷仪忍不住笑了:“阿桐办宴那日,母亲定是要去的,到时母亲对着人一一向你介绍岂不是更好,何必这会儿巴巴的问,到时莫要再忘了!”
长宁不好意思一笑,挽住舒芷仪的胳膊道:“那到时大堂姐也来呀。”
舒芷仪笑着摇头:“我怕是赶不上了,此次专门为看你而来,我连孩儿们都没带,今日见你过得好,祖父、叔父、叔母也好,也就安心了,明日便要归家了,待过些时日,我与你姐夫再来,到时定要叨扰你的。”
余氏也拉过长宁的手道:“既然已经到家了,也不在这一时半刻,越州不远,一年总是能见上好几回的。”
这边亲热的话着家常,陆砚与舒修生、舒孟骅也在书房说着两浙现在的情况。舒孟骅放下手中茶盏看着陆砚道:“朝中两年前曾差遣了通判到钱塘府,只是那位柳大人到了这富饶之地便有些消受不了,不到半年,水土不服病逝了。当时正是与东胡在北地兴战之时,钱塘府通判便空缺了下来。如今战事刚结束,朝中便派了你前来任都转运使,随便想一想,都觉得你此次前来定是要督政的,那些人还能那般客气待你,可见还是想摸一摸你的底细了。”
陆砚轻轻笑开:“内兄此话过了,都转运使虽有督政一职,然而……究竟权利多少,都心知肚明罢了,实在无底细好让他们探看。”
舒孟骅轻轻扫了他一眼,轻笑出声,不再说政事,转而说起了钱塘的人文习俗起来,舒修生对此颇有研究,几人也是相谈甚欢。
晚霞满天时,陆砚与长宁辞别了舒家众人,键马车在越来越绚丽的霞光中渐渐走远,舒孟骅脸上的笑立时就沉了下来,转身径直向自己的院落走去,隋氏连忙跟在他身后,时不时的抬眼看着他的背影。
“今日蔚郎的话,可是你在他面前说了什么?”舒孟骅不等隋氏站稳直接开口问话。
隋氏愣了一下,连忙摇头:“不是我,我并未在蔚郎面前说过这等话。”
舒孟骅直直的盯着她,半响后沉声道:“蔚郎年岁不小了,明日便搬到前面书房,由父亲亲自教导吧。”
“什么?”隋氏猛然瞪大眼睛看着舒孟骅,叫道:“父亲那般,岂不是……”声音在舒孟骅越来越冷的目光中消失,慢慢的垂下了头。
舒孟骅盯着眼前的隋氏,恍然看到多年前红烛下她青涩单纯的脸庞,只是那张脸不知何时慢慢就变了,变到现在都让他觉得陌生。
“蔚郎一个小孩子,父亲教他都有些浪费了,你若是不愿,便让蔚郎明日起进书院吧。”舒孟骅声音平静,看着隋氏猛地抬头看向自己,想了想还是放缓了语气道:“我知你心中如何想,只是蔚郎现在尚小,以后的事情再说吧。”
“如何再说?”隋氏直接看向舒孟骅,激动道:“我知父亲才华过人,可他v毕竟不通世故,蔚郎跟着父亲莫不是将来也只能在书院做个先生么?”
舒孟骅定定的看着她:“做先生不好么?舒家书院乃是我舒家先祖时留下的,百年来培养了多少文士,你竟然如此看不起书院么?”
隋氏眼睛渐渐泛出泪花:“再好能好过叔父及舒孟骐他们兄弟么?舒孟骏一个连省试都过不了的人,居然如今也是六品的挂刀侍卫……可我们在这里便是教出一代又一代的文士又有何用?便是将来给蔚郎说亲,只怕也比不过泽郎!”
“你真是如此想吗?”舒孟骅沉默了许久,看着隋氏道:“你真觉得我如今在书院做一个先生百事不如么?”
隋氏梗着脖子不服的看着舒孟骅,眼里满是对他的控诉。当年祖父要带他归京,以他二甲头名的成绩,任职定是会比那舒孟骐好上许多,可是就在她兴高采烈时,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以要尽孝为由拒绝进京!这一留,便再也比不上舒孟骐他们兄弟三人,她不甘心!实在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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