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太阳，云亦言是喜欢月亮的，也总喜欢在夜深人静之时倚在窗前看月亮，不过她总是闭着眼，感受着黑色下那朦胧的光晕，那滋味让她迷醉。

　　那个人，那道声音，究竟是什么呢？

　　回来？回哪里去，回到前世吗？

　　他说的不属于这里，是不属于这个世界吗？

　　云亦言倏地睁开眼睛——她不能回去，能够做到今天这个样子是她努力得来的，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

　　就算是踏破万里河山，付出一切代价，她都要扭转曾经那悲惨的局面！

　　坚定从来就不曾远离云亦言的心智，经历过生死的人，到底还是多了别人比不上的执念。

　　窗外传来细碎的蟋蟀声，原本翊坤宫里的蟋蟀隔三差五便会抓个干净，除非是闹了虫灾，不然声音鲜少会传到内殿来。今日竟然出了例外，看看这些小虫子都能找到活路，凭什么她云亦言不可以？

　　“皇后想要站到何时？”

　　齐修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得云亦言猛的回身，发现齐修一手撑着头，斜倚在床榻上一眼兴味地看着她。

　　生得一副好皮囊，果真会让人蒙乱了视线。

　　很久以前，便是眼前这个看着俊逸非常，笑起来很温柔，生起气来让人心疼的男子，戳中了她的心扉，入了她的梦魇，不论是好是坏，甚至家仇摆在面前，没到那最后一刻，她都不愿意相信那个心狠手辣的帝王是她大婚当日一见倾心的少年。

　　瞧瞧，就是这般讽刺……

　　云亦言眸光冷下来，带着几分疏离：“皇上醒了，可是渴了，臣妾给您倒茶。”

　　齐修知道，每当云亦言换了称呼唤他“皇上”，称自己为“臣妾”时，那一定是为了提醒自己过去的事，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恨他。

　　为什么要提醒呢，是不是因为你，心中动摇了呢？

　　齐修坐起身来，也不含糊，道：“朕的确是有些渴了，皇后给朕倒杯茶吧。”

　　他面色如常，似乎并不知道她方才醒了后做的事情，想来的确是刚醒，云亦言松了一口气，应声是便去给齐修倒茶。

　　触及茶壶的那一下，云亦言动作一顿，道：“茶水凉了，皇上。”

　　“那便算了，茶要准时候才有个中味道，朕下次再来品。”齐修也不甚在意，只是微微歪了歪头，看着云亦言，“皇后何时醒的，怎的一个人独自站在那？”

　　“臣妾睡醒了，想出来透透气。”云亦言平淡道。

　　两个人的对话生疏到极致，明明说的应该是亲密的话，只是出了口，却生生给了一种陌生人的感受。

　　“既然如此，皇后可好些了？”

　　云亦言一愣，有些摸不着齐修的路数，但仍是道：“臣妾一会儿就好，皇上若是累了便先歇着吧，臣妾不会打扰到皇上的。”

　　“怎的不会？朕就寝一向浅眠，容不得半点声响，皇上还是赶紧过来歇着吧，朕困了。”齐修道，往一旁侧了侧，戏谑地看着云亦言。

　　半晌，云亦言也没有挪步子，看见齐修眼中的戏谑，总觉得有一种自己被戏耍了的感觉。

　　“你这是什么意思？”终于，云亦言还是先没有忍住。

　　齐修眼中倏地划过一丝笑意：“朕以为，你要一直和朕如方才那般说话。”

　　“臣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云亦言往后退了一步。

　　“你就不问问朕，为何从未央宫里回来吗？”齐修问，一双深潭一样的眼睛卷着漩涡要吞下云亦言。

　　云亦言又往后退了一步：“皇上这么做自然有皇上的道理，臣妾不敢妄言。”

　　“不敢妄言？”齐修突地一笑，笑声难得的明朗，“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在朕面前说的？”

　　云亦言不说话了，只是低着头显得很是恭顺，除却在外人面前演戏，齐修甚少见到这样的云亦言，一时间觉得有些新奇，但他依旧更喜欢张扬的云亦言，喜欢见到她张牙舞爪的样子。

　　若是云亦言知道了齐修这一番心理活动，定然是要骂他这人贱性子，想必是宫中温顺的女人看得多了，偶然来了这么一个烈的觉得好玩吧。

　　好玩？去西域寻几个热情奔放的美女回来，齐修定然也是要觉得好玩的，恐怕要被迷得神魂颠倒呢！

　　云亦言全然不觉自己思想已经跑偏了，只知道自己现在莫名得不开心，很不开心。

　　“咳咳……”齐修见她愣神，故意咳了两声。

　　“皇上若是身子不适的话，臣妾还是为皇上请太医吧，指不定这是什么风寒可不要传染了旁人才好。”

　　“咳咳咳……”齐修咳得重了些，完全不想承认自己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这世间也就只有云亦言一个女人敢这么嫌弃自己吧。

　　这样一闹，云亦言反而没有了方才那隔阂，径直走至床边，看也不看齐修一眼，绕过他便上了床，把自己挤到最里面又背过身去，闷闷的留下一句：“既然皇上困了，那便歇息吧，明日还要起早呢！”

　　“……”齐修一阵无言，看着如此“果断”的云亦言，方才准备好的话就这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是云亦言转过了身去，齐修才完全暴露出了自己眼中所有的神色，云亦言不知道的也不会从他眼中看到的神色。

　　昏暗中，云亦言听到了齐修躺下来的声响，身子更是不自觉的紧绷起来，不着痕迹的往里面蹭了蹭，只是已然到了最里面，这举动反而有种不打自招的嫌疑。

　　齐修好笑的看着云亦言的背影，道：“你可别趁着朕睡着对朕报复，赌约可还没有定胜负。”

　　什么？云亦言倏地一下睁开眼睛，猛的一下转过来，瞪着齐修：“本来还是有可能的，不过既然有赌约，我自然会按照赌约进行，倒是你，若是找到了阮家的证据，可不要翻脸不认账！”

　　其实阮家不是清白的，齐修早就知道，就算云亦言不找他也会去找，但身体换回来的那一刻，齐修便决定要隐瞒自己的决定，和云亦言这样“斗”下去，似乎也不错……

　　“那便努力找到阮家的证据吧，朕只认证据不分人。”齐修沉着声音，他突然想到云亦言方才说的，若是他和她之间没有这个赌约，是不是她就会趁着自己不注意像前世那般一刀捅了自己。

　　依照云亦言的个性，或许还真的会这样做。

　　最终，胡思乱想的两个人，还是被困意战胜，呼吸着彼此身上的气息，陷入难得安稳的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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