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修同样照着云亦言说的，搬了一个小板凳坐着，看着云天波精彩的舞剑，时不时叫声好。

　　也奇怪，从前叫声父亲是齐修最大的难题，现在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反正云亦言是自己的女人，她的父亲也就是自己的岳丈，叫声父亲倒也算不上什么。

　　齐修“父亲”二字叫的顺口，云天波听的也开心，好不容易可以享受享受这天伦之乐，他难得不再整日想着如何替皇上操练好士兵。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云母壮着胆子走近来，招呼齐修过去，一边嗔怒地朝云天波喊道：“你呀你，折腾起来就没完没了了，这大雪天的莫不要着凉了，你那些士兵还要不要管了？”

　　以云天波手下那些兵作为要挟一向是最有用的，一开始云母还拿他没有办法，后来还是云亦尘告诉她的这个法子，果然一试一个准，后来云母便都这样做了。

　　不出所料，云天波果然马上收起了剑，在雪中舞剑，饶是动作再灵敏，此时也沾染了半身的雪，云母看到这一景象又是惊怒，没好气地要人带下去换衣服。

　　云天波自觉理亏，也没有反驳，任由下人带着自己下去换衣服，边走还边给齐修使眼色，惹得齐修没控制住的一笑。

　　他似乎越来越觉得，云天波在战场是个杀伐果断的战神，可在家中，却像是一个没长大的顽童，云母反倒是像个母亲一样包容着他，包容着他的任性。

　　齐修为自己的这一发现感到惊奇不已，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状态的一家人。

　　“言儿可是有心事？”

　　云母心细地发现齐修在愣神，倒了一杯暖烘烘的茶，关切地看着齐修。

　　齐修回神忙道：“没有，就是看着父亲这般模样，有些感慨罢了。”

　　云母笑骂道：“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哪里来的这么多感慨，不用想太多，简单过活能自在一些。”

　　刚说完云母便想起来此时的“云亦言”已经不是在自己怀里撒娇的小丫头了，顿时失笑道：“看娘都糊涂了，见你还在身边，总以为你还是为娘身边的小尾巴。都忘了，你已经是别人家的姑娘了……”

　　这么说着，云母反倒是感慨起来，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没能回来一起实在是可惜，眼中有抹不近的遗憾。

　　其实离上次见面说远也不远，但云母思女心切，总觉得时间飞快，想见的人却总是不能得见，难免感伤。

　　齐修算是深刻的体会到了一把什么叫做女人的多愁善感了，但想到这是一个母亲对在外儿女的怀念，齐修心中的燥意便被抚尽，甚至心中还有几分感动，尤其想到这般温情本不应该是他的，云母真正挂念的人此刻正在皇宫想念，齐修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

　　齐修是个男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女人，心中竟然不由自主的想起云亦言来，若是此刻换成她，是会与云母相拥而泣，还是做一个开心果，逗云母欢心呢？

　　应该是后者吧，云亦言看起来，并不是像是一个爱哭的女子。

　　这般想着，齐修试着把自己想象成云亦言，连声音都减少了几分一贯的凛冽，增加了几分柔和：“娘，女儿永远都是您的女儿，除非是娘不要女儿了，不然，女儿上哪去找娘这样好的啊？”

　　云母果然被逗笑，笑看着齐修：“你啊你，惯会哄娘开心。”

　　齐修看着连开心都如此简单的云母，竟怔了一瞬——这就是，母亲吗？

　　为何他记忆深处的，却并不是这样浑身散发出柔和光晕的影子呢？

　　“娘，你知道女儿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女儿了吗？”齐修方说完便一惊，自己竟然在云母面前放松戒备，还说了这样的话，云母该不会多想吧？

　　齐修心慌意乱地想要扯开话题，哪知云母一听，眼中的笑意逐渐被认真所取代，看得齐修心都提了起来。

　　“娘知道……”

　　“娘知道？”齐修惊道，“娘何时知道的？”

　　云母知道，莫非云天波也知道？或者是云亦言早就告诉了云家所有人？

　　云母颔首，伸手将齐修的手圈在手掌心，传达着自己的温度，柔声道：“言儿早已经不是从前的言儿了，从前的言儿总是调皮带着野性，跟着尘儿四处乱跑整日没完没了，连你父亲都奈你不何，颇让人头疼。”

　　“可现在，言儿变得懂事了，说话也不再大大咧咧，做事也知道张弛有度，眼中也有了几分连娘都没有稳重大方，愈发有一国之后的风范，有时候连娘站在你面前都禁不住低头，不敢冒犯言儿的威严。”

　　云母眼神愈发柔和，仿佛要将齐修吞进温柔的漩涡一般，而齐修，就这样陷在这温柔的眼神中，久久不能自拔。

　　“但是……”

　　云母突然一顿，齐修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娘不喜欢？”

　　云母摇头，似乎在微叹：“从前的你虽然任性了些，可本性纯良，你父亲最自豪的就是你能一直都这般开心快乐。娘知道你身份特殊，有些该懂的必然要懂。但言儿，娘什么也不求，云家什么也不求，只希望你能开心快乐，你知道吗？”

　　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求，只愿一人开心快乐……

　　这话让齐修恍然如梦，原来真的有人，甘愿为人做到如此吗？

　　齐修在分辨云母话中的真假，可是云母的眼神太过温柔，太过真挚，容不下他半点肮脏气息的怀疑。

　　“你们在说什么呢？”

　　云天波爽朗的声音打断了两母女的对话，齐修连忙回过头来看云天波，他已经不敢直视云母的眼睛了，怕心乱。

　　“父亲。”齐修唤了一声，对上云天波慈祥的目光，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升腾起。

　　说起来，其实云天波五官还是很清秀的，虽然两兄妹大多数遗传了云母的样子，但云天波绝对算不上丑，因为常年风沙雨露，所以才显得人黝黑了些。

　　而作为将军，该有的威严他一点也不少，齐修见过他统率三军时的模样，双目炯炯有神，一道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你时，仿佛能只戳人心。在沙场上，仅凭这样的一道目光，甚至胜过千军万马。

　　所以云天波在家中的状态，齐修是惊异的，惊异到差点不相信眼前这人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也震惊于一个人能将自身的气息缩放到如此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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