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立在一边，纵使听见了丝竹口中那“卑贱”二字，面色也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看了一眼长孙乐华，见她面色如常仿佛早已经习惯听到这样的词藻的样子，眼中倏地闪过一丝什么。

　　丝竹自说自话，最后却发现两个人好似都没有听见她说话一样，当下恼怒不已：“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是不是！”

　　“姑姑好歹嘴上积点德吧，毕竟坏事虽然做尽了，若是嘴上积点德，指不定九泉之下还能好过些！”柳儿站出来，声音动听温柔，却带着浓浓的敌意。

　　丝竹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柳儿这是在说她呢：“你……你在说什么，你知道我是谁吗？”

　　“怎会不知道，姑姑不就是从不把自己以外的人当人，却被那不中用的主子当狗的丝竹吗，柳儿清楚的很！”

　　“你胆大！你竟然这么说我！”丝竹怒目圆睁，只是看到柳儿和长孙乐华站在一块，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又转而变得轻蔑，“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攀上了长孙乐华这个高枝就能骑在我头上了，真是不自量力！”

　　“你也不看看这所谓的主子在这青竹院是怎么过活的，若是没有我上下打理她早就去住那冷宫去了，一个长孙府的区区庶女也妄想骑在我头上，你别忘了长孙大人临行前对你的命令！”

　　丝竹说了一大堆，可是那女子的神色却不如往常一般惧怕，反而是越发轻松似的，偶尔抬起头来瞥她一眼，像是看一个戏子一样的眼神叫她只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长孙乐华！”丝竹怪叫一声，就要过来拉她，柳儿眼疾手快挡在长孙乐华面前，顺便使劲推了一把，娇生惯养的丝竹哪里受得住，一个没有稳住便被推倒在地，登时屁股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嘶——”丝竹痛苦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随记怨毒地看着柳儿，“你可知道是我将你一手提起来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能将你提起来便能将你打下去！”

　　“这个就不劳烦姑姑操心了，柳儿心中存着谁心中有数，只是姑姑身为美人的婢女，一心想着的却是宫外那不切实际的人，这才是姑姑要忧心的事情吧？”

　　柳儿打从心里看不起丝竹，不过曾经是长孙云戈的贴身奴婢罢了，竟然仅凭长孙云戈两句哄人的好话便将自己当成了长孙府的女主人！

　　纵使长孙乐华只是府中一个庶女，但主子就是主子，奴婢也永远都是奴婢，卖身契还攥在长孙乐华手里呢，她竟然就把自己放在了长孙乐华前面，简直不知死活！

　　一开始知道事情是这样一回事时，柳儿并不是不诧异，她只以为是长孙乐华懦弱不敢反抗，后来却发现她是看得开，根本就不在意，也不把丝竹放在眼里。

　　也是，面对帝王的宠爱都能不为所动装病到现在，对于丝竹那些虚华表象，又怎么会浪费时间去做这些东西呢？

　　若不是因为那场变故……

　　柳儿回过神来，看着丝竹的眼神越发不善。

　　眼见着在柳儿这占不到什么上风，丝竹把矛头指向了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话的长孙乐华身上，伸出手指对着长孙乐华一阵点。

　　“你是要造反不成，信不信我将这事告诉主子，让他要了你的命，也要了……”

　　“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堵住了丝竹即将说出口的下半句话。

　　“眼下可不是在长孙府，丝竹姑姑说话可要注意些，莫不要让什么人听了去，遭了祸患才好。”柳儿冷冷道，甩了甩自己的右手，站回了长孙乐华身边。

　　这一巴掌下去，丝竹总算是彻底明白了眼前的长孙乐华不是一时的逆反之心，而是真的不再畏惧她了，真的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马上丝竹便想到了一个可能——

　　“你知道大人入狱的消息了是吗？”

　　长孙乐华身形明显一晃，眼中的惊诧一闪而过，但随即又恢复如常，眼神落在地上的丝竹身上，朱唇轻启：“哦，是吗，那还不错……”

　　“你！”丝竹闻言更是气恼，“你以为大人出了事你就能讨到好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我告诉你，若是大人出了事，若是长孙府出了事，你那个小情人好不到哪里去！”

　　长孙乐华脸色微变，柳儿见状又要过去制止她说话，只是长孙乐华却是一挡，看着戳中了她心事一脸得意的丝竹，缓缓站起身来。

　　一步一步朝丝竹走去，长孙乐华笑得还算轻快：“长孙云戈入狱之事我并不知晓，不过他作恶多端，丧尽天良，入狱不是迟早的事情吗？如今事情只是比我预想的要来的早一些，到不算是意外。”

　　“大人出了事对你有什么好，你在宫里不得宠还能安然到现在，你以为是谁在帮你打点？”丝竹怒道。

　　“是吗？”长孙乐华轻笑一声，眼中似是轻嘲，又似苦笑，“只他让我争宠我照做了，让我失宠我也照做了，可他答应过我的事情，我却从来不曾知道过结果。”

　　丝竹眼眸一闪，当下便道：“自然是做到了，大人一向说到做到，只是他不想让你分心，所以才压着不告诉你罢了！”

　　“那真是多谢他了。”长孙乐华声音极轻。

　　丝竹一看有戏，强撑着要站起身来说话，只是长孙乐华身后的柳儿眸光一冷，莫名让她发怵，只能又坐回去。

　　“大人当真是为了你好，眼下主子出了事，你还不快去救救主子？”丝竹灵光一闪，又道，“对了，去求皇上，昨儿个皇上突然将大人打入大狱的，但到了如今都还没有定罪，一定不是什么大的过错，你快去求求皇上，皇上一定会放了大人的！”

　　“丝竹莫不是忘了，我只是一个不得宠的美人罢了，何况皇上一向不喜后宫干政，你这么说，不是明摆着让我去送死么？”长孙乐华反问，眼中带着浓浓的嘲讽。

　　“只要你想争宠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你从前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大人早已下了命令命你开始显露锋芒，是你违逆了大人的命令不为所动，眼下还不快去补救！”

　　丝竹早已经习惯了用命令的口吻和长孙乐华说话，就算是眼下成了低头求人的人，也依旧改变不了这个习惯。

　　下人卑贱的血液带着骨子里的卑微，一旦享受到主子一般的待遇，那便再也不会想要回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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