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俞情的眼里暗沉沉的,不知怎么回事,他满身带着风尘,像是长途跋涉而回。
晏青时心中起疑,他记得今早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过楚俞情留在门派里留意着众人的反应。
晏青时问道:“今天你去哪了?”
楚俞情极为惊讶,似是完全想不到师尊会发现他擅自离开门派的事实。
“师尊,”楚俞情立即跪地,认错,“师尊,是弟子没有遵守您的嘱托,弟子知错。”
晏青时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他今天听到修真界之中那般贬低穆书凝,一口气就郁结在心里不上不下,不管怎样,他就是把穆书凝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疼的,不管自己怎么打怎么骂,别人碰一下都不行的。
他心中百般郁结,迫切地想去看看自己那个不肖徒,偏偏又遇到了楚俞情这个拦路的。
不知怎么的,他一看到楚俞情这个说跪就跪的模样,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了一些。
“为师在问你,你去了何处。”晏青时拼命压抑着怒气,故而问的话也带上了些火气,晏青时平日里情绪控制得极好,只是不知今天怎么回事,他一想到穆书凝这个人,就控制不住地想要发怒。
楚俞情知道晏青时在气头上,不敢多说,老老实实答话:“弟子去了思罪崖。”
晏青时神色一滞:“你去思罪崖做何?”
楚俞情有些为难:“弟子去看看师弟。”
晏青时打量起楚俞情一直都低着的头,他俯视着楚俞情,忽然发觉他许久都没仔仔细细看过这个大弟子了。
他觉得他收楚俞情为徒不过是昨天的事,他还没来得及疼呢,这个徒弟怎么就突然长大了。
穆书凝是老幺,他对穆书凝自然而然地就多了些疼爱,而楚俞情,他则是按着静穹继承人的标准来培养的,重担在身之人,必要有过人之处,因此,他对楚俞情处处都相当严厉。
看着眼前身姿挺拔卓然的青年,晏青时心中欣慰些许,担忧穆书凝的心思清淡了不少。
“你师弟可还好?”
楚俞情想了想,斟酌着字句道:“师弟他许是没有吃过这种苦头,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
这一句话就让晏青时的心提了起来。他现在不由得庆幸事先封住了穆书凝的灵力,若是在思罪崖上走火入魔了那还了得。
晏青时缓声道:“为师也正要过去,既然你已提前去过,那为师便改日再去。”
“你先起来吧。”
楚俞情十分听话地站起来,膝盖上沾了些尘土他都不去拍打。
“俞情,你先去好好查查那个叶柏是怎么回事,书凝好好的怎么会对祸世动了歪念?而且书凝的酒量不好,你去查查他究竟有没有如他所说醉酒一整晚。”
楚俞情抬头看向晏青时,一脸疑惑。
晏青时道:“为师觉得此事有蹊跷,书凝是为师从小看大的,他心性不至如此。”
楚俞情低头,黑发纷纷从肩头滑落:“是,师尊。”
晏青时有些累了,这半个月来他一边忧心穆书凝的事,一边查祸世断裂的原因,他曾怀疑碎裂的这把是个赝品,可他曾在祸世之上设下过一个法诀,能随时感知到祸世的方位,自从祸世断掉之后,他就彻底断了感应,碎裂的祸世是赝品这种想法也就不攻自破。
想来祸世碎裂也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你先出去吧。”晏青时摆了摆手。
楚俞情点头应下。
就在他离开晏青时的房间之后,一张本来还谦逊有礼的脸悉数碎裂,极为突兀的,变得阴沉而不羁。
可以说楚俞情是个演技派,他刚才同晏青时说的那番话,几乎没有一句是真的。他今天一整天究竟去了哪,做了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关键时刻,他不过是把穆书凝拉出来当挡箭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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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书凝身前的“正”字已经写了九个左右,一天一笔,苦捱这一个多月,他整个人都变了,不同之前的意气风发,此时他瘦得皮包骨,皮肤黝黑粗糙,形销骨立,哪还有之前半分的灵气。
即使这样,穆书凝也仍旧抱着一点微乎其微的希望。
他到底还是相信他的师尊。
忽然间,他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很轻,不仔细听几乎无法辨别出来。
在思罪崖上的这些时日,即使灵力被封,他还有着修炼的欲望,他一觉得神智清醒了,身体好受一些了,就开始修炼五感,若不是如此,凭着他现在的状态,肯定是听不见那阵脚步声的。
出乎他意料的,来人是楚俞情。
穆书凝喜出望外,一双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光芒:“师兄!”
他眼里那光芒极亮,似要与日光相争璀璨,一比高下。
楚俞情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望着满身狼狈双眼却依旧满是光芒的穆书凝,扬起嘴角:“师弟。”
穆书凝笑逐颜开:“师兄,你怎么来了,我现在都这副样子了,怪不好意思的。”
那可不,穆书凝又黑又瘦,与之前的他有着天壤之别。
楚俞情嘴角挂着一抹诡异的笑:“没关系。”
穆书凝见到师兄太过高兴,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楚俞情的不对劲,他像个等着家长来接他回家的小孩子那样,一脸明媚:“师兄来找我,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我?”
楚俞情走近几步,道:“是啊。”他身周寒气四溢,让穆书凝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穆书凝虽是高兴,但他不傻,他自然是觉查出来了楚俞情对他的冷漠以及周围空气之中涌动着的阴冽气息。
“师兄?”穆书凝敛了笑容。
“在这过得怎么样?”楚俞情看他,“我给你看个东西。”
穆书凝一脸疑惑地仰头看着他,跌坐在地上,地面上还有着早已干涸的血迹。那还是他与猎鹰争斗时留下的“光荣”记号。
楚俞情走近了一些,就在此时,穆书凝的眼皮狂跳,竟与他出事被人陷害之前的那种不安与惶恐之感一模一样。
楚俞情缓缓半蹲下身,与穆书凝平视,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张折了四折的纸,里面有浓黑的墨迹浸染过来,透了纸。
穆书凝警惕起来,他虽没怎么下过山,可活了七十年,人情世故这种东西他不是不懂。
“楚俞情!”穆书凝终于明白,他这个师兄,来者不善。
而他也早就看清楚了那张纸上面的字迹。
上面的辞藻凄婉缠绵,诉说着滔滔不绝的思念与隐忍之情,而全文上下,只透露着一个主旨:爱慕,渴求。
穆书凝知道,这封信就是他之前写到一半就找不到了的“情书”。
楚俞情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此时此刻,他终于选择了跟穆书凝彻底撕破脸皮。
“穆书凝,看看你写的这些东西,恶不恶心?”
穆书凝像是被卸尽了力气,他颓然地凝视着楚俞情,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楚俞情继续道:“有你这么一个师弟,我都感觉羞耻。”
“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丑陋,低贱,狼狈,你竟然还妄想追求师尊,你也配?”
穆书凝哑然看向楚俞情,忽然觉得他活在世上所经历的一切,全都变得陌生不可捉磨。
他的心里就像破开了一个大口子,漏着冷风,呼哧呼哧地响,血淌出来,还带着热气。
这是他的师兄,他从小就当成偶像来看待的师兄。
穆书凝眼中的光芒一息一息地黯淡下来,变得空洞。
“师兄……”
楚俞情冷笑:“这东西在我手里,你还叫我师兄,你这是在讨好我?”
穆书凝抬头:“你想干什么?”
“你说如果这封信要是不小心暴露在了修真界里,你猜后果会怎样?”
穆书凝彻底僵住。
虽然这封信是穆书凝写给晏青时的,若是这封信公之于众,穆书凝定然是已经没有办法翻身,可晏青时会怎样?
即使晏青时没有对他有任何回应,晏青时也难撇得干净,到时候,人言可畏,谁还管晏青时是谁?舆论这座山,足以压死任何一个人。
师徒不伦,更何况还是男男龙阳,这在修真界,是大忌讳。
穆书凝脸色骤冷,一想到楚俞情竟是有将晏青时都扳倒的想法,不由得脸色大变,怒吼:“你混蛋!”
楚俞情冷笑,怀中暗揣着一块萤萤发光着的玉简。
他轻嘲道:“穆书凝,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被关到思罪崖这吗?”
穆书凝呼吸粗重了几分,他剧烈挣扎着,铁链在地上磨得哗啦哗啦地响,而穆书凝手腕脚踝上的皮肉彻底烂掉,污血顺着铁链往下流。
“可怜呐,你真可怜,穆书凝,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你一直都相信我,尊敬我吧,我可从来没把你放心上,你也是把叶柏当朋友看的吧?你看看到最后害你的是谁?静穹的弟子们平时看你也都是又敬又畏的吧?你再看看现在,他们哪个不是对你鄙夷的?”
“墙倒众人推,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穆书凝双眼赤红,委屈、苦楚、痛苦全都纠在了一起,他在思罪崖上苦捱这么多日,为的就是等着一个好的结果,可他完全没有想到,楚俞情竟给他带来了这么个惊天巨雷。
“楚俞情,你给我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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