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殊没有说话。

　　他轻轻地拨动着琴弦，反反复复地弹奏着那首曲子。

　　沉静在蔓延，彼此无言，只有琴声悠扬。

　　涂山姝他们吃饱了之后，掌柜将主菜撤掉，换上了饭后甜点和水果。

　　景澈吃了很多，小肚子圆滚滚的，很满足。

　　“快到黄昏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他扭头看了看外面，黄昏时节，流云飞霞，天边是一片令人惊艳的绯红。

　　“是啊，该走了。”涂山姝站起来。

　　云星霓付了钱，掌柜的恭送他们出门时，林静殊摸索着走出来。

　　“公子。”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安公子曾经说过，若能弹奏完整的《流霞》，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他从来不敢弹奏完整。”

　　“嗯？”涂山姝有些惊讶，却也知道在林静殊这里问不出什么来，“谢谢，静殊先生，万望保重。”

　　林静殊没有答话。

　　他的双眼没有聚焦，却很有礼貌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过了很久，掌柜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们已经走了。”

　　“哦。”林静殊握紧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了好几声。

　　“你身子不好，还是回去休息吧。”掌柜搀扶着他，“你这病，总不见好。”

　　“没办法，是娘胎里带来的病。”林静殊说，“我娘生我时，听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早产了，我便皱皱巴巴的，非常瘦小，眼睛看不见，还体弱多病，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

　　“原来是先天不足之症。”掌柜说，“我认识一个神医，要不要让他来给你看看？”

　　“不必了。”林静殊笑了笑，“我这病是治不好的，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

　　他笑得很灿烂，脸上一片苍白，嘴唇却鲜红无比。

　　有种极为特殊的病态美。

　　掌柜没有再勉强，他扶着林静殊回到房间里之后，又去迎接别的客人。

　　景澈并没有回皇宫，而是趁着天还没黑，挤时间在京州城瞎逛。

　　他年纪小，又常年生活在宫中，对外界的一切都非常新奇。

　　迈着小短腿在人群中挤过来挤过去。

　　“澈儿，别跑太快，会走散的。”涂山姝招呼着，景澈也不理她，沉浸在熙熙攘攘的集市中。

　　“没事的。”云星霓抓住她的手，“景澈身边至少有五个影卫保护，他不会有危险。”

　　“……”涂山姝不想跟云星霓这种变态说话。

　　“你的影卫最近在特训，比起景澈，你不更应该关心下自己吗？”他轻轻地笑着，“别离开我身边。”

　　涂山姝哼了两声，不放心景澈，拽着他的手快走了两步。

　　景澈在卖糖人的地方停下来，流着口水，眼睛晶亮。

　　“朕……”他眨着眼睛，“真好看，我要三个。”

　　“好嘞，三个糖人，三文钱。”小二选了三个糖人给他。

　　“……”景澈没钱，回头看了看云星霓。

　　云星霓乖乖地拿了三分钱递给小二。

　　“给你的。”景澈递给云星霓一个，又给了涂山姝一个，“娘亲你尝尝，可甜可甜了。”

　　“叫哥哥。”涂山姝捏着他的脸颊，“再叫错就罚你。”

　　她往前走了没几步，看到一个摊子在卖簪子宫花什么的，顿时来了兴趣，选了好几个，眨巴着眼睛看向云星霓。

　　云星霓只能乖乖付钱。

　　这时，不远处的四层酒楼里，最上层，白衣翩然的云断正在跟萧云镜喝酒。

　　云断早已经发现了云星霓，起身站在窗前，啧啧感叹。

　　“若是以前，我绝对不会想到，那个冷面冷心的云星霓会沦为跟班，还乖乖给他们付钱。在关外时，云星霓可是有两个称号，一个是鬼将军，一个是活阎罗。他可算是心狠手辣的典型。可现在，啧啧，真让人大开眼界。”他端着酒杯，轻抿一口。

　　萧云镜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斟满了酒，一饮而尽，“云断，你这是玩上瘾了？军营艰苦，随军打仗，刀枪无眼，不适合你，你什么时候抛弃这个身份跟我回云镜山庄？”

　　“师兄你可真无聊，又在提这件事。”云断叹了口气，“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而且，师兄你不是也兢兢业业想当个好太医吗？为了事业奋斗，多伟大的目标啊，加油。”

　　“我加油个屁！你不想想我考进太医院来是为了谁。”萧云镜咬牙切齿，“不过，在皇宫里能接触到一些外面没有的医学典籍，倒也不算没有收获。”

　　“云断，我还是觉得你不太适合现在的生活……”

　　他自顾自说了好些，发现云断心不在焉，一直盯着楼下看。

　　他凑过去一瞧，差点笑喷。

　　那个威风凛凛，让敌人闻风丧胆的云星霓，此时此刻，抱着大大小小的盒子跟在涂山姝和景澈身后，活脱脱成了跟班。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萧云镜将云断拽回来，“别看了，被他发现了，小心被杀人灭口。”

　　云断嘴角轻抿，“也对，来，继续喝酒吧。”

　　……

　　云星霓的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是浑身散发着惊人的杀气，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

　　他抱了很多东西，大大小小的盒子都堆在他身上。

　　涂山姝停在一个卖灯笼的小摊前，想着买几个灯笼送给丫头们玩，想着招呼云星霓付钱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人。

　　那群人簇拥着她往前走，力量奇大。

　　她想要挣脱开，却发现根本没办法挣脱，只能顺着人潮涌动。

　　人潮不知道涌动了多长时间，她被人挤来挤去，根本找不见云星霓和景澈。

　　从小路走到大路之后，人潮逐渐散开。

　　她手里拿着一个灯笼，傻傻地走了很久，越走越觉得不对劲。

　　她看着四周的陌生人群，还有陌生的地方，路痴的她，完全分辨不出来东西南北，更分辨不出来皇宫是哪个方向。

　　“那个，大叔，请问，皇宫在哪个方向？”她拉住一个人。

　　大叔瞥了她一眼，“什么啊，原来是个疯子，皇宫在天上啊。”

　　涂山姝蹙眉。

　　她又问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人也是一脸不耐烦，像是看怪物一样看着她。

　　连着询问了好多人，没有一个人给她答案。

　　她一个站在那，举目全是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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