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明朗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不起，这些年一直瞒着你。”

　　“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寻找那个人的下落。我无法忘记我妻儿惨死时的模样，我想，最起码让我报仇，让他们瞑目。四年前，我终于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只身来到这里，隐姓埋名寻找他。”

　　“阴错阳差救下你时，我很纠结。我妻儿因为我的医术而死，我发誓，从此再也不会医治任何人。可，我终究还是破戒了。”

　　“之后，我一边带着你，一边寻找他。终于，老天开眼，那个穷凶极恶之人还是被我找到了。我手刃仇人之后， 觉得异常空虚，仿佛，活着的希望已经消失殆尽。那时，我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涂山明朗走到白微霜跟前，抓住她的手，“那天我喝得酩酊大醉，在我没意识的时候，我竟然对你做了那种禽兽不如的事。”

　　“我本来是想，手刃仇人之后，便自杀去陪他们母子。可是，我却丧心病狂地霸占了你。我很矛盾，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终究我还是背叛了她，也辜负了你。”

　　涂山明朗并不太善言辞，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有些喘息。

　　他停顿了好久，白微霜也等了好久。

　　“从那之后，我不敢再直视你，也不敢跟你在一起，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们母子俩。”

　　“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听到你说怀孕之后，我甚至连去死的勇气都没有了。”涂山明朗声音颤抖。

　　“离开你之后，这几年我一直在逃避，远离你，也远离京州城。”

　　“我在外面晃荡了三年，那些被我荒废的医术也渐渐回归。大概是为了恕罪，我想尽量医治更多的人。”

　　“去年这时，在我妻儿祭日那天，我在很远的地方为他们诵经烧纸。可我突然发现，我已经不记得他们的样子，浮现在我眼前的只有你的音容笑貌。”

　　“我这才发现，原来你早已经占据了我的心扉。”

　　涂山明朗深深地叹了口气，“我想这大概是天意吧。他们两个不希望我再生活在自责中，所以才选择从我的记忆中淡去。”

　　“我从外面流浪，辗转回到了京州城。今年祭日那天，我在他们母子坟前跪了足足三天。那三天，我在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他们。”

　　“我看到他们生活在一个山清水秀没有纷争也没有杀戮的地方。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欢笑，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他们很开心地活着。我想与他们一起，在那世外桃源中生活下去，但他们却拒绝了我。”

　　“他们告诉我，这个世界不属于我，我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她那么好，潇潇也那么好，死后，肯定会升天。他们，一直在天上看着我。”

　　“后来，涂山姝来寻我，让我带她来翻雪城。”

　　“我想这大概都是天意吧。”涂山明朗摩挲着白微霜的脸颊，像是在抚摸珍藏之物，“霜霜，对不起。”

　　“是我太自私了。我这样不堪的人，年纪还比你大了十七岁，你这么好，我，能配得上你吗？”

　　白微霜愣愣地听着。

　　涂山明朗所说的这些，都是她不曾知晓的。

　　“明朗，你，喜欢我吗？”

　　“嗯。”涂山明朗重重地点头，“原本，我也打算等过了年就回来找你，用涂山明朗的身份和面容，与你一起生活下去。”

　　只是，他不敢。

　　他不敢开心。

　　他一直觉得，一旦他活得开心，便是对惨死妻儿的背叛。

　　但，涂山姝说得对。

　　若是他妻儿在天有灵，看着他将自己折磨成这样，肯定会心疼。

　　“霜霜，我已经对不起他们母子。所以，给我个机会弥补你们母子。”他靠近她，唇与唇之间，相距不过一指距离。

　　“明朗。”白微霜终于放下了所有的矜持和伪装，扑到他怀里，放声大哭。

　　大雪纷纷，漫漫遮盖天际。

　　只是一片无暇的洁白，掩盖了所有的伤与痛。

　　涂山姝听着小院子里的哭声，深深呼出一口气。

　　她伸出手，雪花落在手心。

　　是冰冰凉凉的触感，仿佛透过遥远地方的花与水，跋山涉水而来。

　　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她与云星霓呢？

　　这么寒冷的天气，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吃饱穿暖？

　　那日一别，已经是半年未见。

　　这半年来，竟也一次没梦见他，乱七八糟的人倒是梦到了不少。

　　这大抵便是诗中所描述的，唯梦闲人不梦君。

　　她望着漫天沸沸扬扬的雪，终究，深深地叹了口气。

　　天寒，人特别容易饿。

　　虽然吃了一些苹果花生，根本不管用。

　　她拽住一个丫头，询问了厨房的位置，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去。

　　这婚礼虽然荒唐，厨房里倒是准备了不少吃的，此时还灯火通明的。

　　她走进那小院落，看到好些人正在围追堵截着什么。

　　“别让它跑了，几乎天天都来，糟蹋了好些东西。”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

　　“今天非要抓住它。”

　　“奶奶个熊的，该死的猪，明明这么胖，却这么灵活，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今天必须抓到它。”

　　一院子的人都忙忙碌碌的，手里拿着各样各样的捕猎工具。

　　“这是怎么了？”涂山姝看着乱七八糟的院子，“你们，在打雪仗？兴致不错啊。”

　　“我们在捉一只肥猪，那只猪经常来偷东西，每次都翻的特别乱。”一个人停下来，看了看她，“你谁啊？”

　　“我……”涂山姝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

　　她以手点着下巴，想胡编一个身份时，从远处飞来一大团毛茸茸白乎乎的东西。

　　“啊，哪里来的大白猪？”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偷吃的猪跑到那里去了，快，快追。”

　　一群人向着涂山姝扑过来。

　　涂山姝一脸黑线，“你们，别激动……”

　　“哎哟。”

　　一个巨大无比的白猪以诡异的姿势扑到她怀里，头用力在她胸前蹭来蹭去，“喵。”

　　“喵，喵，喵。”

　　白猪似乎很激动，用力在她胸前拱来拱去，似乎，很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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