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月不语。

　　他不想见涂山姝的原因，不仅仅因为云星霓，还因为，他没能保护好景澈。

　　如果他能早去一点，如果他再强一点，景澈或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无颜面对涂山姝。

　　“你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也调查清楚了。”步凰衣说，“小皇帝受重伤，不仅仅是你的错。”

　　柳非月的脸色很难看。

　　他似乎很不想提起这件事，站起来，想走。

　　“诶，别走。”步凰衣说，“你的伤，还是让人瞧瞧吧。别说是我看着心疼，若是你身上的伤被那个太后娘娘知道了，她一定也会心疼。”

　　“你既然万般不想让她伤心，就好好保重。”

　　柳非月嘴唇动了动。

　　他不是不想出现在涂山姝面前。

　　他也想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她怪他也好，嫌弃他也好，他都做好了准备。

　　他一直迟迟不肯出现，还躲着她的原因，是因为，云星霓一直跟在她身边。

　　五年前遇见的问题，终于在五年后全面爆发。

　　原先所忽略的事情，也必须做个了断。

　　偏偏，都赶上了这个时候。

　　“步凰衣，你帮我个忙吧？”他说。

　　“什么？”步凰衣挑眉。

　　“明天，随我去见她。”柳非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告诉她，我们两个的事。”

　　“我们两个？”步凰衣愣住。

　　“当然是假的。”柳非月说，“我只是……”

　　想成全她而已……

　　涂山姝亲眼见证云星霓为她而死，然后茶饭不思苦等了五年，说明她对云星霓的感情，比想象中要牢固很多。

　　若是从前，他可能还会争取些什么。

　　但现在……

　　已经没必要了。

　　涂山姝的选择显而易见，云星霓失而复得，已经没什么事能将他们拆散。

　　但，以她那种傻乎乎的性子，必定纠结在他们两个中间。

　　“以千凝的性子，必定不会主动跟我提分开。”柳非月望着远处，声音渺渺，“同样，她也会怀着愧疚心跟云星霓在一起。”

　　这不是他想要的。

　　“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下。”他说，“明天就告诉她，我已经跟你在一起，让她放下包袱。”

　　步凰衣静静地听着。

　　她转头，看到星光下，柳非月那张惊艳绝伦的侧脸，白发，星光，皮肤莹白如玉。

　　这个男人……

　　明明那个清冷的人，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只不过，这温柔只对涂山姝呈现。

　　“让我帮忙可以。”她说，“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

　　“什么？”

　　“暂时还没想出来，等想出来再告诉你。”她站起来，“跟我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去我那里。”步凰衣说，“明天一早，你打算用现在这种狼狈的样子去见她？”

　　“……”柳非月摸了摸脸上。

　　他的伤，一时半会消退不了，要愈合的话，最快也得半个月。

　　“没用的。”

　　除非赶回暮蝉山，利用那块千年寒冰，才能在短短一夜之间复原。

　　“别灰心太早。”步凰衣抄着手，目光悠远，“前些日子，绮梦阁在京州城拍下了一块寒玉。”

　　“我觉得那寒玉效果不错，便花高价买了下来。想着等夏天时，用来做做冰块，做些冰镇梅子汤什么的。”

　　“你的体质特殊，似乎是特别嗜寒，或许会有些用处。”

　　柳非月心神一震。

　　“如何，要不要去？”步凰衣笑了笑，“等明天，你光彩照人地带着我去见她，她大概也能更放心一些。”

　　柳非月想了一会，点头。

　　“那，跟我走吧。”步凰衣转过身，笑容里带着苦涩。

　　她不惜耗费千金买下那块寒玉，就是为了他那特殊的体质，才不是为了冰镇梅子汤。

　　柳非月的整颗心都在涂山姝身上。

　　他，从来不曾正眼看过她一眼。

　　可……

　　就算如此。

　　她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步凰衣和柳非月离开之后，不远处的沈移舟安静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嘴角，同样扯出一抹苦笑。

　　柳非月眼中都是涂山姝，步凰衣眼中全都是柳非月，而他，满心都是步凰衣。

　　可真是……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相互折磨。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是小，最让人纠结的，莫过于，求不得，放不下。

　　“凰衣啊凰衣。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沈移舟抄着手，向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离开，“啊，你开心就好了。”

　　夜色寂寥，星寒月淡。

　　寒蛩响彻，在这深秋的夜里，霜白如雪。

　　几处寂寞，几处欢笑。

　　夜色转明，一夜寒霜。

　　第二天，涂山姝醒来时，瞧见云星霓还闭眼休憩。

　　她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时候，手被人抓住。

　　“千凝。”云星霓睁开眼睛，眉目中带着笑意，“想做什么？”

　　“挠你。”涂山姝嘿嘿笑了笑。

　　“昨晚睡得如何？”她问。

　　“很好。”云星霓说，“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他将她揽住，“我从前经常做梦。”

　　梦中的场景，多半是他不曾想起的记忆。

　　每次都会以悲剧收场，每一次都会血淋淋的他与一个恍惚的影子。

　　每一次都会被惊醒，醒来时，也必定喊着“千凝”两个字。

　　“醒来见到你，我很开心。”他说。

　　睁开眼，是她的笑容，便已是心满意足。

　　太过幸福，他甚至有些适应不了。

　　涂山姝伸了个懒腰，“时候不早了，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起床吧。”

　　她红着脸，穿好衣服，随意梳洗一把。

　　天气很好，明媚的阳光照耀进来，秋高气爽的天气里，空气也是香甜的。

　　她打开门窗，瞧见一头银发，面白如玉的柳非月正从远处走过来。

　　阳光下，他清冷若神祇，只是远远瞧着，便觉得惊艳了岁月。

　　“非月。”涂山姝忙跑出去，“你去了哪里？我昨天四处都找不到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千凝，我没事。”柳非月语气淡淡，“对不起，我昨天有点事出去了趟。不知道你已经回来了。”

　　他抬起头，看着门口站立着的云星霓，缓带轻衫，嘴角的笑意在扩大。

　　他抓住身后人的手，语气轻然，“千凝，给你介绍一下，她是我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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