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澈眼神暗了好几下，他捏着袖子，睫毛忽闪，“娘亲可是嫌弃朕？”

　　涂山姝没察觉到景澈的异样，捏着点心看了好久，怔怔地随口回答，“胡说八道什么，只是哀家觉得你虽然年纪小，却很聪慧，心地比一般的孩子要成熟很多，由你来学着处理朝中的事，也算是解放了哀家。”

　　“何况，最多三四年，你就得独自面临这一切，早点晚点也没什么差别，哀家相信你。”

　　涂山姝这话说的是心里话。

　　前世，景澈就是嫌她一直当什么摄政太后，他一个皇帝没有什么权利，很憋屈，偏执的性子更加乖张狠厉起来。

　　她那时也是傻，总想着景澈还小，还不太懂朝中的事情，好些事情没有过问他的意见。

　　想来，那时候景澈觉得她是在故意针对他吧。

　　这一世，她说什么也要让景澈早点掌权，也让这个小奶狗提前知道，朝中大事，不是那么好玩的事。

　　她将权利放出去，也落得个清静自在。

　　“等你生辰那天，哀家会公布这个消息。”涂山姝托着下巴。

　　“千凝，你是不要朕了吗？”景澈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又在胡说八道，哀家怎么可能不要你？”涂山姝的手放在他头上，“澈儿，你还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懂。朝廷里的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哀家将权利给你，这是考验，等你切身体会的时候便知道了这其中的难处。”

　　“而且，我们涂山家怀璧其罪。这江山终究是你们景家的。涂山家的权势再大，也只是臣子。若是哀家再独揽大权，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她摇了摇头，觉得对景澈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便将点心塞到他嘴里，“好了，好了，小孩子别问东问西的。”

　　“千凝你不要我。”景澈委屈巴巴。

　　涂山姝额角跳了好几下。

　　什么玩意！

　　刚才她废了那么多口水来解释这其中的门道，敢情这小奶狗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过，现在对他说这些是有点早。

　　“千凝，你别不要我。”景澈眼泪汪汪的，他张开手臂，扑到涂山姝怀里，小人儿散发着奶香味。

　　“朕会乖乖的，会好好读书，不会逃学，也不调皮，千凝你别不要我。”

　　“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什么啊？”涂山姝用一只手揽住他，另一只手给他擦眼泪，“哀家只是想给你点权利，让你体验体验当皇帝的乐趣而已。你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闻着景澈身上的奶香味，轻声说，“澈儿别怕，哀家会陪你到十八岁，等到你能喝酒，能娶妻那天。”

　　“那，娘亲会嫁给朕吗？”景澈眼睛晶亮，“朕可以娶千凝吗？”

　　“当然不行。”涂山姝用食指点着他的鼻子，“澈儿要娶一个大家闺秀当皇后，然后再纳妃来充盈后宫。你父皇子嗣单薄，所以要你来开枝散叶。不过，后宫的人不要太多，她们会打架，还会争宠。很烦人的。”

　　“可是，朕只想宠你。”景澈说，“千凝会嫁给谁？”

　　涂山姝愣了愣。

　　她嫁给谁啊。

　　她现在，不是早已经嫁到皇家来了吗？

　　丈夫，是那个已经死透的老皇帝。

　　她一个好好的大活人，被人给配了阴婚不说，还要操心国家大事。

　　她的爱情，早已经葬送给了皇家。

　　身体，也被秦释之那头狼糟蹋得不成样子，她现在的模样如此不堪，还能嫁给谁？

　　“千凝？”

　　“等你满十八岁之后，哀家可能会退居二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去。”涂山姝说，“好了，别纠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吃饭。”

　　景澈正在长身体，吃了不少东西。

　　荔公公本着事不过三的原则，一个劲想制止他，都被涂山姝用眼神杀回去了。

　　什么事不过三，什么只能吃一口，要吃就吃痛快，只要景澈不挑食，不浪费，这就足够了。

　　用过午膳之后，涂山姝又想睡觉。

　　她喜欢景澈这里的红泥火炉，暖呵呵的，全身都很舒适，便赖着不走。

　　景澈也想让她在这里，她在一旁睡着时，他便倚在她身边看书，有几分红袖添香的安宁。

　　这份安宁，让他暴虐起伏的心平静下来。

　　就在涂山姝决定再睡一觉的时候，荔公公突然来报，景霈和云星霓来了。

　　她吓了一哆嗦。

　　那两个倒霉玩意来这里干什么？

　　景霈作为临越王，临时被召唤入京州城，所待时间有限制，这丫不应该尽快回到自己的封地吗？

　　“澈儿，哀家先回去了。”涂山姝打着哈欠。

　　“千凝不留下来吗？”景澈眨巴着眼睛，“皇叔和云将军也不是外人。”

　　“不了不了，你们男人之间的事，我一个女人就不掺和了。”涂山姝披上了大氅，大氅上镶嵌着的虎睛发光，金丝银线绣着的凤凰与祥云栩栩如生。

　　她打着哈欠，裹紧了衣裳，从后院走出去。

　　景澈的雨霁殿距离她的天香殿不远，从后院溜达着出去，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了花团锦簇的宫殿。

　　几个丫头正细细清扫花叶上的积雪，幽香浮动。

　　她快走了几步，叮嘱丫头们将积雪存到大瓮里，等天气晴朗起来，雪化了，用雪水来酿酒喝。

　　进了天香殿，穿过细细碎碎的花与雪，依稀能看到一个人站在屋檐下。

　　他长身玉立，背对着她，看去，一头墨色长发如云，一身玄衣与周围的绯色白雪格格不入。

　　有太阳，屋顶上的积雪在融化，滴滴答答落下来，形成不太连贯的雨帘。

　　透过花与雪，看到那美到惨绝人寰的背影时，涂山姝觉得心脏漏跳了一拍。

　　不仅仅是心脏，眼角也凑热闹一样连续跳了好几下。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抬起手，讪讪打了个招呼，“那个啥，秦释之？”

　　“你回来了。”秦释之转过身，露出一张跟背影完全不相符的脸。

　　若那背影有倾国倾城之姿，这张脸，活生生将那倾国倾城貌给毁了。

　　“你，怎么在这里？”涂山姝走到屋檐下，抬手遮住阳光，“天这么冷，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不冷。”秦释之推开正门。

　　屋子里暖洋洋的，与外面的寒冷格格不入。

　　“进来。”他说。

　　“哦。”涂山姝紧跟着他进来。

　　大门砰一声自动关闭，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抵在了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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