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凝，我们先别找衣服了，忍一忍。”柳非月将手放在她后背，“我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有暖暖的气息涌入身体，涂山姝觉得好受了许多。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柳非月说完，突然脸色一变，他手心里出现几枚红色柳叶。

　　寒月教教主的位置让给柳碧霄之后，他已经很少使用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暗器。

　　“出来！”他冷声说着，释放出些许杀气。

　　没有人回应。

　　“你再不出来，我就不客气了。”他寻了一块小石子，投掷到门框附近。

　　“下次可不会打偏。”

　　柳非月身上溢满了杀气，他皱着眉头，捏紧了手心里红色柳叶。

　　一个怯生生的孩子慢慢探出头来。

　　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瘦削的身子抖动着，“别杀我。”

　　涂山姝有些惊讶。

　　在这座城里逛了很久，见到的都是壮年男女。

　　这里竟然还有孩子。

　　这孩子眼神清明，跟那些呆滞的大人不一样。

　　“小朋友，别怕。”涂山姝拍了拍柳非月，柳非月将杀气收敛起来。

　　“大哥哥，你们是来救我们的吗？”那孩子慢慢探出身子来。

　　涂山姝这才发现，这么冷的天气里，他只穿了一双草鞋，身上衣衫破烂，根本不御寒。

　　“你们？”柳非月蹙眉，“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吗？”

　　小男孩点点头，声音怯懦，“除了我，还有哥哥他们。”

　　他眼里含泪，“阿妈曾经说过，等有一天，城里进了除了守卫以外的活人，那个人就是来救我们的。”

　　“所以我，我一直坚持着，等着人来救我们。”

　　涂山姝咬了咬嘴唇。

　　这个孩子，看起来也就五六岁的样子，瘦的厉害，破烂的衣裳之下，能明显地看到肋骨，瘦骨嶙峋。

　　“除了你，还有多少人？”她放低了声音。

　　小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期待地看着他们，眼中含泪，“两位大哥哥，救救我们吧。”

　　“哥哥，哥哥快死了。”

　　涂山姝叹了口气，“你先别哭，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豆子。”小男孩抹着眼泪。

　　豆子，这个名字……

　　这小孩，瘦弱不堪的样子，更像个豆芽菜。

　　“那什么，豆芽菜，你带我们去看看你哥哥好不好？”涂山姝放低了声音，“你今年多大了？”

　　“好。”豆子见他们肯过去，眼中露出惊喜，“我今年九岁了。”

　　九岁……

　　涂山姝吓了一跳。

　　她看到这孩子的时候，觉得这孩子只有五六岁的样子。

　　他这么瘦这么小竟然九岁了？

　　景澈九岁的时候，身高已经到她下巴了。

　　想到景澈，涂山姝莫名打了个冷颤。

　　那只小狼狗，现在肯定发现她偷偷跑出宫了。

　　以他的性子，极有可能已经追了上来。

　　一想到景澈发狠的样子，她就浑身发憷。

　　她，必须得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军营，稳定住随时黑化的小狼狗。

　　除了她跟柳非月，大概没人能制止得了他。

　　“在想什么？”柳非月抓了她的手。

　　“没……”涂山姝叹了口气，“看到这孩子的时候，莫名想到了景澈。”

　　“景澈？”

　　“你说，他现在会不会已经杀到这里来了？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涂山姝说。

　　“景澈发现我们离开是迟早的事，他的事你不用担心，那只小狗很猛，会咬人。走吧。”柳非月说。

　　“豆子，带路吧。”

　　豆子走在前面，一边走一边流着泪往后看，生怕他们不跟上来。

　　涂山姝看着他的模样，觉得有些可怜。

　　虽然不是同一个国家的人，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她没有反对景澈攻打邑岚，也是因为从南风朔那里得知了邑岚的现状。

　　这一路走来，她发觉，邑岚比想象中更贫穷，更艰苦。

　　岚都富丽堂皇，可周边的城镇都破破烂烂，人们衣不蔽体，吃了上顿没下顿。

　　若不是南风朔常派人送一些糟糠之类的东西过来，那些挣扎在边缘的人早已经死掉了。

　　这个国家，比想象中的还要贫穷，还要不可救药。

　　涂山姝攥紧手。

　　她不是邑岚人，跟这里也没什么关系，可，看到这里的人们，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模样，就想起前世的绝望。

　　前世大乾遭遇自然灾害，颗粒无收。

　　干旱持续了两三年，人们只能吃一些树皮杂草之类的东西充饥。

　　她曾经亲眼见过，吃野菜吃多的人躺在太阳底下，浑身无力，肚皮是透明的，能看到肠子里一片诡异的绿色。

　　也曾亲眼看过，吃观音土吃得胀大肚子的人痛苦死去。

　　若是换在前世，她绝对无法理解南风朔只买一些糠皮糟糠最下等的糙米接济邑岚百姓。

　　但，经历过那种饿殍遍地易子而食的场景，她知道，南风朔的做法才是最妥当的。

　　饿极了的人，什么都能吃，观音土，野菜，树叶，草根等等。

　　糠皮糙米对他们来说，无异于珍贵的粮食。

　　这些东西，恰好是不缺粮食的人所不屑的。

　　若是换成普通的大米，那些东西绝对到不了普通百姓手里。

　　“在想什么？”柳非月瞧见她脸色不好，拍了拍她。

　　“没什么？”涂山姝笑了笑。

　　就是一下子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有些感慨。

　　这一世，在林羡渊和柳鸣蝉的努力下，乾始二年到乾始四年这几年，虽然没怎么降雨，通过提前储存雨水，深井汲水等途径，粮食虽然减产，却也没到颗粒无收的地步。

　　度过了那几年，大乾也算是风调雨顺。

　　来到邑岚，这一路走来，见到贫苦百姓和饥饿遍地的人们，让她回忆起了曾经被支配的恐怖。

　　“别担心。”柳非月说，“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横竖有我。”

　　“嗯。”涂山姝咬了咬嘴唇，“非月，都怪我。”

　　“若不是我执意救那两个先锋军，我们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傻瓜。”柳非月揉了揉她的头，“若是我不救，你会一直过意不去。”

　　“何况，我们来到了一个不得了的地方。”

　　他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简陋隐蔽的洞口，“千凝，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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