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皇叔要跟朕讨论什么伦理纲常的话，就不必了。”景澈说，“她的名声，她自己都不在乎，朕又在乎什么？”

　　“说到底，朕只是气她跟云星霓腻在一起，皇叔，你不懂。”

　　景霈稍稍攥紧手，“澈儿，这就能成为你派人刺杀云星霓的理由？”

　　他声音柔和下来，“你可曾想过，如果云星霓知道这件事是你做的，以他那种义无反顾又冰冷的性子，会有什么反应？”

　　“反叛。”景澈说。

　　“原来，你也知道。”景霈叹了口气，“朝廷之内，虎狐之争久已，盘曲复杂，根深蒂固，朝廷原本就羸弱。如果这时候云大将军反叛，你可曾想过后果？”

　　“想过。”

　　“既然想过，为什么还要意气用事？”

　　“朕，不开心。”景澈撅着嘴，“皇叔，朕喜欢跟娘亲在一起，可，朕看到她跟云星霓在一起的样子就难过得不得了。”

　　不是难过，是生气。

　　他们看到肆无忌惮地秀恩爱，他甚至想将云星霓凌迟处死。

　　景霈沉默了好半晌。

　　“景澈，这件事我已经摆平了。下次，不要意气用事。你应该也知道，如果你太肆意妄为，伤害的是她。”他说，“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乖乖的，别做这些多余的动作。”

　　景澈低下头。

　　他拳头紧攥着，过了好一会，抬头看向景霈，“皇叔就是为了教训朕才来的吗？”

　　“当然不是。”景霈的手终究还是落在了景澈头上。

　　就像小时候那般。

　　“澈儿，一转眼，你都八岁了。”他说，“明天是你的生辰，你的生辰之后，我就要回到封地。”

　　“到那时，我距离你太远，不能保护你，宫中险恶，你要与太后娘娘相依为命，母子一心。”

　　“皇叔如果愿意，朕可以将你的封地移到京州城附近来。”景澈说。

　　“不用了，澈儿，有一个摄政太后就可以了，摄政王这种事，我做不来。”景霈将景澈搂在怀里，“时间过得真快，我记得上次抱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娃娃。”

　　“皇叔……”景澈咬着嘴唇，“朕……”

　　“朕觉得很不甘心。”

　　“朕为什么不能娶她？朕为什么只有八岁？”

　　“如果父皇死得再早一些，她是要嫁给朕的。不过差了一个月而已，为什么不能变通一下？”

　　“你啊，小小年纪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景霈说，“澈儿，你想想，她嫁到皇宫里来，是心甘情愿的吗？”

　　景澈想了一会，摇摇头。

　　“那就是了。不管嫁给谁，她都是不情愿的。不管是嫁给你父皇还是嫁给你，她都是被动接受，履行了上几辈的人不靠谱的约定而已。她那种有趣之人，不会拘泥这种世俗礼节，她想嫁的人，无非是心爱之人。”景霈说。

　　“澈儿觉得杀掉云星霓，她就会嫁给你？”他轻声说，“没了云星霓，可能会出现别的人，到时候，景澈都要杀掉吗？命运之困，身不由己，所以，这些事，就留给她自己决定如何？”

　　景澈似懂非懂。

　　“我的意思是，把主动权交给涂山姝，看她如何选择。”景霈说，“不过，秽乱宫闱这种事是大罪，澈儿你既然有心包庇她，就做得更完美一些。”

　　“澈儿，万事，都要学会隐忍。”

　　他说完，起身，行礼，“臣，先退下了。”

　　景澈点点头。

　　景霈离开后，他狠狠地攥着拳头，用力握着手中的毛笔，笔杆碎裂。

　　隐忍么？

　　他脸色冰冷地坐在那，将主动权交给涂山姝，让她自己选择？

　　她会选择谁？

　　一想到她跟云星霓那你侬我侬的模样，他就要气炸了。

　　八岁！

　　他突然很恨，这具身体为什么只有八岁！

　　满屋子的阴郁。

　　荔公公待在外面不敢靠近。

　　天很快就黑了。

　　昼夜温差极大，入夜之后，寒风刺骨。

　　因为皇帝生辰，宫里挂满了大红灯笼，天黑之后，灯笼亮了起来，一排一排的，张灯结彩，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景澈一直坐在泰宸宫中。

　　涂山姝提着一盏灯笼找到泰宸宫的时候，荔公公正在外面冻得发抖。

　　“太后娘娘。”他忙行礼。

　　“景澈还在这里？”涂山姝蹙着眉，“临越王还在不在？”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上在里面呢。临越王早已经离开了。”荔公公跪在地上，压低声音，“太后娘娘，您赶紧去瞧瞧吧，皇上一直坐在那里，不吃不喝也不出来，奴才也不敢进去。”

　　不仅仅是不敢进去，也不敢离开，只能守着。

　　还好，涂山姝来了。

　　小皇帝性格沉郁难以捉摸，但唯独在她跟前天真活泼，跟个普通孩子一般。

　　“哦，你先回去加一些衣服吧。”涂山姝瞧着他只穿着单衣，在这种温度下，会被冻坏。

　　“哎哟，谢谢太后娘娘。”荔公公差点哭出声来。

　　泰宸宫是重地，尤其是书房里，没有允许闲杂人等不准靠近。

　　能够靠近的，无非就是巡逻的御林军和各位大人。

　　他一个没地位的太监，专门伺候主子的，没人管他的死活，所以，无法开口索求衣物，又不敢轻易离开，只能忍着寒冷等着。

　　涂山姝简单的一句话，让他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涂山姝没什么感觉。

　　她一向不是什么刻薄尖酸之人，前世手上又沾染了太多的鲜血，今生更加珍惜生命，也更看得开。

　　她推开门，看到景澈正坐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

　　他小脸上一片阴郁，眉目间带着的狠厉，和记忆中的小狼狗重叠。

　　“澈儿。”她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眉间，“我四处找不到你，你竟然躲在这里睡大觉，小伙子可以啊。”

　　景澈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涂山姝笑靥如花的脸，眨了眨眼睛，“千凝？”

　　“《君民十论》抄三遍。”涂山姝哼了两声，“又随意喊我名字，哀家的闺名，是你这种小屁孩乱叫的么，没大没小。”

　　景澈揉着眼睛，小拳头紧紧攥着，“朕为什么不能叫？”

　　涂山姝被这声音吓了一跳。

　　这声音里，没有了奶萌，只剩一片慑人的冰冷。

　　想都没想，她的拳头便砸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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