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的问题问的张老五一时间有些发懵,张大了嘴巴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他……”
周牧云盯紧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不过是一枚棋子,当年被东厂的人选中了罢了。你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换句话说,你根本不必这么躲躲藏藏,东厂的人早就忘记你的存在了,还有,杀了你全家的人不会是庞光远,而是东厂。”
张老五的面色苍白,嗫嚅着嘴唇不停地喘气,“胡说,你肯定是胡说!东厂的人为什么要杀我全家?目的是什么?”
周牧云看着他不说话,张老五的心里陡然变得冰凉,他已经完全明白了周牧云的话,为了要他这一颗干净的棋子,毫无牵挂地听从他们的吩咐。他的脑子有些混乱,低着头拼命地回想,越想越觉得往事十分可疑。
周牧云见他的脸色一会黑一会白,显然是陷入了混乱和怀疑当中。他决定帮他一把,遂开口道:“你帮东厂做了那么多事,东厂的人给了你不少银子吧?”
张老五摇头道:“没有。当初他们放我出来,说好了我替他们干活,并没有给我多少银子。”
周牧云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哦?我听说斩龙帮当初建立之时,就有五艘大船,还招募了不少人,耗资高达五十万两,我一直以为是哪位富商巨贾所支持,没想到居然是两手空空所创,真是好手段,令人佩服。”
张老五被人捉住了痛脚,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裴桐在旁瞪着他道:“东厂给了你多少银子?你还不快照实说!”
裴桐目光如矩,瞪得张老五心惊肉跳,再看周牧云,他仍是一派斯文模样,但是怎么感觉比裴桐更加可怕,张老五舔了舔嘴,还是交代了:“最开始斩龙帮的所有钱都是东厂给的,让我在海里给他们当细作,打探清楚海上的情况。”
“哼,这就难怪了,斩龙帮这些年势力为何发展的这么大。”裴桐轻蔑地笑道,“却原来是特许海寇,你们有没有约定抢到的财物怎么分赃啊?”
海寇最不齿的,便是这些官面下的海寇,受着官家的保护,和他们抢地盘,时不时向官府出卖他们,借着官府的手消灭对手。
张老五的声音低了下来:“我,斩龙帮成立没多久,我就离开了。”
张老五的话里发虚,强行辩解道:“我什么都没干过,都是柳攀干的!”提起柳攀,他陡然激动起来,一连骂了许多脏字,以泄心头之愤。
周牧云走到流光面前,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流光一愣,温暖的双手贴在她的耳畔上,她什么都听不见,只能看见他胸前微微随风飘动的长发。
裴桐见周牧云如此,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狠狠揍了一拳张老五道:“少在那里喷粪!好好说话!”
张老五挨了一拳后收敛了许多,不再漫骂,鼻子酸酸的,目光里竟有些泪意,大约是自暴自弃,他索性都说开了,“当初我一切按照吩咐,拿到了银子,准备搞斩龙帮的时候,柳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说是要和我一起下海,我看他脸上也被烙了印记,心里同情他,加上我需要人手,我从未下过海,他却什么都懂,便同意了。柳攀这家伙真是人面兽心,我们的船下海的第三天,旗帜才刚挂起来,他就趁着我睡着的时候,一刀扎在我的身上,然后把我扔了下船。我这人命大,在海上漂了几天后被人救了起来。本来我想回到斩龙帮找他要个说法,可惜你们也知道我武功平平,斩龙帮的势力又大,我根本不可能报仇。”他攥紧了拳头,满面怒意,“可我想要报仇,这些年我一直在打探他们的消息,可是一直没什么进展,真是可恨!”
裴桐见他松了口,又问道:“那东厂的人姓什么,叫什么,你可知道?”
张老五摇头道:“不知道,他一直戴着面具,我看不到他的面容。”
裴桐皱紧眉头,此事到此,似乎还是没有答案,张老五见他神色不悦,怕他不信自己的话,忙道:“真的,我没有骗你,我每次看见他,都是穿着一身白衣,戴着一张面具,和我说完就走。”
郑怀远不死心,“那他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张老五很为难,叫他形容声音实在是形容不出,憋了半天道:“和常人一样。”自己也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又补了一句:“我若是再次听到他的声音,肯定认得出来。”郑怀远瞪了他一眼,这家伙真是时刻都记得给自己讨性命。
周牧云又道:“那套官银的模具你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张老五挠了挠脸,吞吞吐吐地说道:“是从斩龙帮的人手中得来的。”
“你不是靠近不了斩龙帮吗?”裴桐恨不得再给他两拳。
“我是无法靠近柳攀,但是帮里的人我还是有些法子靠近的,这套东西我听说很值钱,就从他们的人手里偷来的。”张老五道,“他们好像是费了不少气力弄到手的,又不敢马上出手 ,押在手里不少日子,听说是近来缺钱地厉害,才拿出来卖的。我得到消息后,想法子拿了套假东西把这套东西换到了手里。”
言以至此,几个人一时也没什么可再多问的,裴桐和郑怀远一商议,决定留下张老五的性命。张老五感激不尽,就算被关押起来,也总比死了强,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说服风灵老人却不是件容易的事,多亏应安安和流光两人嘴甜,一口一个前辈,哄得老头心花怒放 ,方才勉强同意留这厮一条性命捉拿真正的幕后黑手。
风灵老人摸着花白的胡须,愤慨道:“老朽定要找柳攀那厮好好问问清楚,他和许青到底什么仇怨!”
没有旁人做声,大家其实心知肚明,柳攀和许青压根没什么仇怨,柳攀是为了钱偷的这套模具,而许青刚好点背碰到罢了,这世上许多事根本没处讲理,明明与自己无关,却祸从天降,从此亡命天涯。
各人想起自己的身世,心里颇有几分不是滋味,倒是流光在旁笑着跳上了船,冲他们扬扬手道:“出发了!”
阳光下她的笑容灿烂,长发恣意飞扬,眉宇之间透着从容安定,叫人一扫颓靡,想要跟随她的脚步而去。过去已然发生,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实,与其沉迷其中追问自己为何如此不幸,倒不如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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