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海的脸上兜不住了，他急忙往一旁退，一边寻找舢板，意图下海逃跑。郑怀远加快了脚步，长剑舞得猎猎作响，逼得赵新海没有办法，只得硬接了他两招，郑怀远的剑十分沉重，剑锋所过处，轻则破皮，重则伤身。赵新海远远不是他的对手，被逼无奈翻身跳入了海中，郑怀远毫不犹豫地追着一同跳了下去。

　　顷刻之间，船上只剩下五龙帮的人，裴桐的脸色很难看，催流光道：“马上走。”

　　很快几只舢板下海，众人跳上了舢板，急忙向娄岛驶去。流光站在船头望着两人追逐的方向，却见赵新海如一尾鱼游弋地极快，他武功不及郑怀远，然而水性却很好，很快将郑怀远扔在后面。郑怀远却不肯放手，一直保持着同样的速度跟在赵新海的身后。

　　裴桐望着郑怀远的身影对流光道：“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就是鲨鱼，不咬到人，绝不罢休。赵新海这回恐怕没什么指望了。”

　　流光问道：“他到底是谁？”

　　裴桐的眉头皱得更紧，对流光道：“你知道赏金猎人吗？”

　　流光道：“这个我知道，听说有些人专门挣这笔钱，帮着朝廷捉拿要犯拿赏金。”

　　裴桐道：“他就是赏金猎人，专门捉拿海寇，而且是这行里最可怕的那一类鲨鱼。你还记得三年前我们从福州回来的时候，那个船主给你的一双鞋子和衣服吗？就是他的。”

　　流光很惊讶：“你是如何知道的？”

　　裴桐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我和他交过手，他那时候年纪不大，武功也并不是最高明的，但是这个人有一股很可怕的缠劲，只要被他缠上，就休想再得安宁。那家伙阴魂不散地缠着你，直到你被他吃掉为止。刚才我看他的武功又有了精进，这绝不是个好对手。”

　　流光不由打了个寒颤，“师父你都打不过吗？”

　　裴桐望着远方道：“不是打不过，是缠不过，无穷无尽地纠缠着你，像一团糯米粘着你，甩都甩不脱。”

　　流光道：“那你为何不杀他？既然师父你有机会可以杀他，为什么一直不动手。”

　　裴桐沉默了片刻道：“他也是我们锦衣卫里出来的兄弟，当年在锦衣卫，他的年纪最小，职位最低，也不爱说话。别人犯了错，都让他背锅，他也辩驳，后来我才知道他家中贫寒，母亲病重，他要锦衣卫那份微薄的俸禄养家。我们交集很少，偶尔能见一面，也不过点头罢了。有一年，我忘记是什么节日，我们当日一起当值，别人都在喝酒吃肉，我们两个守着空空荡荡的锦衣卫所，吹着冷风，又饿又渴。他拿了个荷叶包的米糕给我垫肚子，我平日里从不吃米糕，嫌它太甜，但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米糕。”

　　流光顿了顿道：“他是不是没有吃？”

　　裴桐点头道：“是，那是他一天的口粮，却被我一顿消灭干净，只能一直挨饿。再后来，有次我们翻了错，他又被拖去背锅，我为他说了几句话，却被千户揍了一顿，等我伤好后回到锦衣卫，才知道他已经被赶出了锦衣卫。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早就看他不顺眼，早就想赶走他了。”

　　流光沉默了，她没想到那个看上去木讷恐怖的少年，居然有这般往事。

　　裴桐接着道：“我后来也曾去找过他，但是他已经离开了京城，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成了赏金猎人。他拿着我的捉拿文书来追捕我，我们缠斗了很久，他什么都没说，一直都和我纠缠打斗，直到我忍无可忍，将他打晕后离开。没想到居然在今日里又碰到了。”

　　流光道：“他既然和你从前要好，为何不肯放过你？”

　　裴桐道：“我也问过他，但是他不爱说话，就一直追着我杀。”

　　流光想了想道：“这当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裴桐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原因。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成了赏金猎人，我是海寇，他追杀我也是理所应当的。”

　　流光叹了口气道：“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若是你们真的只是误会，我们也少个强敌。”

　　裴桐道：“没了他还有别人，在海上讨生活，都要加倍十万分的小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吃了。”

　　流光望着郑怀远的方向，陷入了深思。

　　五龙帮的人返回了娄岛，周牧云正在码头边守候，见他们乘着舢板归来，问道：“出了什么事了？”

　　流光便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和周牧云说了，周牧云听了半晌后不说话。

　　流光道：“师父，你觉得如何？”

　　周牧云怔了怔道：“什么？”

　　流光微微咬了咬嘴唇道：“关于赵新海求亲的事。”

　　周牧云沉吟了片刻道：“他被郑怀远追杀，只怕难保全性命了，说这个有什么意义？”

　　流光望着周牧云的神情，一如既往，仿佛刚才她的话毫无意义，对于有人对她求亲的事，并没有任何更多的反应。她的心陡然升起一股怨气，她问道：“如果还有其他人向我求亲呢，我该怎么办？”

　　周牧云静默了片刻答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

　　“我自己？”流光的嘴角浮出一抹冷笑，“不是听从师父的吗？”

　　周牧云并不看她，只是用极平静的口吻道：“你是五龙帮的帮主，应该有自己的判断。”

　　“帮主……”流光的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攥紧拳头，用极冷的口吻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像那些公主一样，为了帮派的利益，挑选人联姻？”

　　周牧云的神色微滞，缓声道：“这个由你自己决定。”

　　流光望着周牧云道：“师父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我自己决定是吗？”

　　周牧云望着远方缓缓地点头道：“你是一帮之主，也已经举行过笄礼，一切都由你自己决定。”

　　流光咬了咬嘴唇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昭告天下好了，说我流光要选婿，让所有想娶我的人都来这里，让我好生挑选一个对五龙帮最有利的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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