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跟着彭太平回定海派，老四并不放心，他堵着周牧云逼他收回命令，周牧云并未作答。老四气急，骂道：“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海寇了，你自己搅进去就算了，为什么把她搅进去！换个人去！”

　　周牧云不带一丝情感道：“她是最佳人选，熟悉海图，了解作战测录，更会指挥作战，更懂应变，无人可替代。”

　　老四怒道：“他要是出事了怎么办？”

　　周牧云扬起头看他，浮出一抹浅浅地笑容：“你太小看她了，流光远比你想象的能干勇敢。你难道不是这样认为吗？”

　　老四不耐烦道：“我当然知道她聪明能干，但是将她一个人放在定海派，面对那么多海寇，实在太危险了！”

　　“她在五龙帮难道不是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海寇吗？”周牧云的眸中划过一丝嘲笑，“老四，我看你是关心则乱。”

　　老四愣了愣神，望着周牧云道：“她是我的徒弟，我关心她难道不对吗？倒是你，周牧云，你还记得她是你徒弟吗？或者说，你的心太冷，只看利弊，没有感情，所有人在你眼里都只是棋子，你连这世上唯一肯豁出性命救你的人都舍得拿去送死，你真的毫无人性！”

　　周牧云目光依然坚毅，淡淡地说道：“她想要活在海寇的世界，就要早些适应这种残酷。”

　　老四望着他狠狠地摔下门离去，“你等着吧，如果她真出什么事情，我绝不会饶过你！”

　　老四走后，周牧云站在海图面前良久，目光游移不定，怔怔地出神。

　　门外传来敲门声，周牧云转身一望，却是流光。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向他来辞行。

　　“师父，多保重，徒儿先走了。”流光向他抱拳施礼。

　　周牧云怔怔地点点头，流光冲他一笑道：“几天后战场见。”说完再向他施礼，退出门外。

　　周牧云叫住了她，“流光！”

　　流光站住了，回头望着他，等待他说话。

　　周牧云望着她，小小的身躯上套着一身并不完全合体的男式短打衣衫，手腕和裤脚都扎得紧紧地，以便来日杀敌。一头乌黑的头发依旧结成总角，像个小厮一样。他陡然想起那夜，她长发飘飘伏在肩上，那时她慌张无措，脆弱得像个孩子。他的心绪有一丝慌张，起初只是一线，渐渐变得越来越慌，第一次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得对她太放心，又或者只是太冷血，为了一个结果，什么人都可以当做棋子？

　　“师父，怎么了？”流光见周牧云神色不定，半晌不说话，好奇地问道。

　　周牧云回过神来，无力地摇了摇头，流光见他无事便道：“那我走了。”

　　“流光！”周牧云又喊了她一声，流光再次站住，周牧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你如果不想去告诉师父，师父换其他人去。”

　　流光笑着摇摇头：“师父，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这件事我们不是讨论过吗？非我不可。”

　　“但是你也可以拒绝！”周牧云飞快道。

　　流光很惊讶，周牧云的态度和之前大不相同，她笑了起来，笑容很甜，眼睛亮而闪，像有星星在目中闪耀：“我不会拒绝的，师父，这件事不是为了五龙帮，也不是为了某一个人的利益，是为了所有人，包括我的父亲。我不想让他有这么大的麻烦，他已经够麻烦了，我想让他少头痛一些，能够早些回家陪娘亲，还有两个姐姐，让我去吧，师父，这也是我的梦想。”

　　周牧云久久地望着她的脸庞，她是这般自信，笑容是这般温软，她像一道闪电，一道光芒劈开这世间的黑暗。他失笑一声，对她道：“去吧，记得带上黑毛。”

　　流光点头道：“它早就在门外等着了。”

　　周牧云望着她的笑容道：“一定要平安回来，记住我们的暗号，不要逞强，万一失败也要爱惜自己的性命，你要回家的，别忘了，你爹娘在家等你。”

　　流光使劲点点头，向周牧云抱拳施礼后，走到了门外。

　　老四还是不放心，拉着流光劝她不要去，却死活说服不了她，无可奈何只得让她去，再三叮嘱她要小心，匕首一定要随时留在身边，心不要太软，该动手时千万不要犹豫，而后又嘱咐黑毛，黑毛似懂非懂地望着他，眼神里满是疑惑。

　　流光快要笑出声，她对老四道：“师父，你真可爱。”

　　老四愣了愣，干咳一声拉下脸道：“胡闹，有这么说师父的吗？”

　　流光笑得更厉害，“师父，你突然这样严肃，我实在是不习惯。”

　　老四的神情越发严肃，却在看着她的笑脸时，慢慢绷不住，也露出了笑意，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小丫头，你可千万要小心，这次不是闹着玩的。”

　　流光笑着点头，“师父，你现在变得好生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像个武功盖世的锦衣卫。”

　　老四吹胡子瞪眼道：“你敢说我婆婆妈妈？等你回来，我罚你蹲三个时辰的马步，不让吃饭！”

　　流光吐了吐舌头，捂着耳朵转身就跑：“我没有听见，风好大！”黑毛跟在她的身后一起跑了起来，跑到船舷时，她弯下腰捞起黑毛，抓住飞镰，双脚用力蹬开，身体轻盈地越过两艘船之间的海面，稳稳地落在了定海派的船上。

　　她利落的身形引起阵阵喝彩声，她站在定海派的甲板上望着陌生的海寇，没有一丝畏惧。

　　周牧云站在船边出神地望着她的背影，良久没有说话。

　　彭太平对于周牧云的爱徒十分好奇，拉着流光东拉西扯地问了许多有关周牧云和五龙帮的事，流光记着周牧云的话，一直谨言慎行，不肯说太多。彭太平只得悻悻作罢，又让帮中人准备酒菜请流光喝酒。

　　说是酒菜，也不过是些鱼干虾干这些海货，酒也不是什么好酒，闻着辛辣，入口呛喉。彭太平讪笑一声道：“我们这小帮派，实在没什么好东西，小先生将就吃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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