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急忙捂住了她的嘴，低声道：“小点声，不要露了她的身份。”

　　应安安急忙点头，流光这才松开了她，应安安抓着流光问道：“流光，你娘看上去这么高贵，莫非是哪家贵夫人？”

　　应安安透过门缝看了一眼王淑仪，对流光道：“你莫非是大家小姐……”她心念急转，猛然回头望着流光，惊骇无比：“你……你……你莫非是……顾……长盛的女儿……顾绮玉？”

　　流光转头望了她一眼，应安安看着她的眼神陡然心中一寒，“你真的是？”

　　流光默默地将衣裙系好，问应安安道：“我是谁的女儿很重要吗？”

　　应安安默然，她得到过许多消息，其中就有顾长盛三年前丢失爱女，爱女神奇返回后不久暴毙的消息。这只是福州客商在酒馆里喝多了酒后的一桩奇谈。她也只是听过就算，顾长盛的身份，她很清楚，更明白海寇们对他的惧怕，

　　而今她却印证了流光的身份，不由倍感惊奇。

　　“流光……我，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应安安竭力搜索脑中的词汇，试图寻找一种合适的说法。

　　“我爹爹是抓海寇的不假，我是海寇也不假。”流光轻描淡写地说道，“这两件事就是这样，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就他的女儿，但我也是流光。”

　　应安安思索了半天，她明白了为何流光一直不肯对她言明身世，原来竟是如此，她郑重其事对流光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泄露半个字的。”

　　流光道：“安安，我相信你，这件事的危险性你应该明白，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有任何差池。”

　　应安安点头道：“流光，我知道，我当你是我亲姐妹，你母亲也就是我的母亲，我绝不会害自己母亲的。”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那是催促她们再次入场的声音，应安安帮着流光整理好衣裙，扶着流光一起走出了门。

　　这一次流光一走出门，顿时赢得满堂的惊叹声，她身穿大红金线绣牡丹纹通袖大红礼衣，头戴钗冠，轻盈地走出来，她薄施粉黛，身上环珮叮当，两排通臂巨烛映衬得她越发显得明丽动人。目光流转处，翦水秋瞳不似雾，晶亮地叫人不敢直视。这份明艳，是轻盈而又有力量的，绝非那些深闺里的千娇百媚的女子那般柔弱，而是光芒万丈，如阳光般耀目，令人为之折服膝下。

　　“天妃娘娘……”人群里有人第一个喊道，继而又有其他人跟着喊了起来，他们边喊边向流光膜拜叩拜。流光愣了愣，却见满堂的人跪了大半，她不由有几分好笑，对众人道：“我是流光，是你们的帮主，不管我穿了什么衣裳，这一点都不会改变，都给我起来！”

　　众人站了起来，望着流光的眼神却依然有几分崇拜，流光更加好笑，“是不是我不穿这身衣服，你们就觉得我只是你们的帮主，穿了这身衣裳就不是了？难道我还没一身衣裳重要？”

　　众人当中胆子大的人道：“帮主，不是这个意思，我们都觉得你是妈祖娘娘的女儿，穿什么都是，只是这身衣裳更好看。”

　　有人附和道：“是的，真好看！”还有人起哄道：“帮主，你以后就穿这样吧，我们出去和人打仗也比别人好看！”

　　众人的话叫流光哭笑不得，应安安咳嗽了两声，提醒流光道：“该置醴了。”

　　流光挑了挑眉头，在应安安的陪同下站在西面，面南而立。笄礼的陈设俱都已经撤下，已经摆上了酒席。众人入席而坐，王淑仪面西而坐，应安安捧上了酒，又提醒流光面北而立。王淑仪接过醴酒，走到流光面前，再次向她念祝祷词，“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流光怕和王淑仪眼神太过亲密，被人看出端倪，淡淡地向母亲拜了拜，避开了母亲的眼神，接过了醴酒，而后她入席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将酒洒在地上，持酒杯沾唇，将那空酒盏置于小几上。有人奉了饭上来，流光接过，吃了一口。再向王淑仪拜了拜，王淑仪伸手扶她，流光不露痕迹地避开了母亲的双手，站起身，重新走回西面战立。

　　王淑仪愣了愣，不知女儿为何忽然变得这般冷淡，她目光殷切地望着流光，差点忘记她还有礼未完成。

　　应安安忙暗自提醒王淑仪道：“夫人，请为我们帮主取字。”

　　王淑仪走到了流光满前，望着流光，按规矩她要念一遍祝祷词，可是她却站在流光面前望着她，迟迟未曾开口，所有人都齐齐望着她。王淑仪伸手握住流光的双手道：“流光帮主，老妇觉得那些祝祷词没有意义，你不是寻常女子，我愿你一生平平安安，逢凶化吉，所以我为你取字为子安。”

　　众人听得这句寻常的祝祷词不由都愣了，流光却感到了母亲的双手的力量，她垂眸作揖道：“多谢夫人。”

　　至此这场笄礼才算完毕，众人依次入席吃酒，这场酒席办得格外盛大，应安安将天仓岛上的厨子全都带了过来，由章松统一指挥操办酒席。南来北往的菜肴，但凡他们能做得出来的，应安安俱都找人备足了料，将这场笄礼酒席变成了东西南北的菜肴大会。锅碗盘盏叠了几层又几层，十六年的女儿红一坛接一坛流水介送上了酒席。只吃得每个人面红耳赤，醉意朦胧。

　　流光刻意和母亲保持距离，只按照规矩向诸位长辈等人敬酒吃菜，不敢有半分逾矩。王淑仪不明所以，看着女儿在酒席上觥筹交错自如，人人对她恭敬有加，没有半分地小女儿娇怯，令她有种陌生的感觉，仿佛面前那个女子不是自己亲生女儿。

　　她也有些疑惑，这满桌的人都是海寇，为何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并不像他们口中描述的吃人般恐怖，他们和她一样都是普通人，满心满眼地敬爱她的女儿。他们交口称赞，说着她不知道的关于流光的各种事，她吃过的苦头，她流过的泪和血，她从未提及过的那些不可想象的事。她听得认真，越发觉得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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