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往后退了丈许,险险避开了渔网,丁大壮则被渔网套住了,像一条被捕获的鲨鱼不停地在网中翻腾。周围忽然冒出了许多舢板,每个舢板上都站着人,每个人身上都绣着一条红色的盘龙——俱都是盘龙号上的人,他们手持刀剑,杀气腾腾地盯着他们。
周牧云看了一眼四周,问道:“张宝旺呢?”
其中一人答道:“周牧云,你少废话,束手就擒吧!”
周牧云望着那个人,好像是张宝旺的盘龙号上的副船主,他记得这个人,原本是他潜龙号上的人,名叫小五,后来不堪忍受熊才三的欺辱,连夜投奔了张宝旺的船上,为此张宝旺和熊才三还狠狠打了一架,最后熊才三大败而归,小五留在了盘龙号上,张宝旺对他很器重,升他做了副船主。以前的他,穿着赤红色的短衣,手持一柄雪亮的短刀,怒容满面,双目之中似有火焰燃烧,手中的短刀在空中凌厉地划了一道弧线,直直飞向周牧云。
周牧云不躲不避,神情依旧淡然笃定,只见眼前一只长臂伸过,那柄短刀被老四抓在了手中。老四也不多话,只是眯着眼睛盯着小五。
小五见状骂道:“老四!你不是说你恨周牧云吗?干嘛保护他?他以前是如何耍你的,你都忘记了吗?现在倒做起他的走狗!”
老四盯着小五的眼神如刀般凌厉,他没有开口,只是轻轻扬起手,那柄短刀又飞回到原主人的手里,在他的胸口画出一朵碗大的花朵,小五万没想到老四出手竟这般快而准,他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只瞪大两个眼睛失神地望着老四,双膝不由跪下,一只手捂住了胸口的短刀 ,一只手颤抖着在空中举着,伸向老四。他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整个人就沉入了水底,很快水面上浮起一层血红,红色在夕阳的光芒下显得格外诡异。
老四目光沉沉站在船头,海风吹着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夕阳的最后光芒笼罩在他的身上,为他镀起一道金边,宛如神祗。
小五突然死去,盘龙号上的帮众一时都未反应过来,但见老四眼神凌厉如刀,一一扫过众人,仿佛钢刀刮过他们的脊梁,令他们心中生怯,一时僵在原地,不知作何是好。
周牧云见此情形,暗暗对初九道:“往后再退一些。”
初九和流光、应安安一起,将小船往后悄悄划动。众人见周牧云的船动,想要逼过来,却又害怕老四,一时焦灼不安,情急之下有个人喊道:“别让他们跑了,他们没武器,围住他们就行!”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立即划动各自的舢板向他们逼近,众海寇俱都是划船的个中好手,行船速度不仅快,而且围剿地方向极准,很快就从四面八方将他们的小船团团围在了中间,众人畏惧老四,不肯上前,只里三层外三层将小船堵在中间。
周牧云见此情形,心知想要逃脱并不容易,如今他们人在大海当中,无处躲避,众海寇虽然畏惧老四,但是他们刚刚经历了暴风雨,大家精疲力竭,早已是强弩之末,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老四武艺再高也不可能保护他们所有人。眼下的唯一的办法,只能让他们主动让他们走,他定了定心道:“诸位想要拿我去换你们船主吗?”
众人闻言俱都一愣,其中一人道:“我就知道是你让帮主抓的船主!哼!”
周牧云听他的话应证了自己的猜想,不免暗自蹙眉,他见张宝旺的人来围堵暗算他,就大略推断出他离船后,庞光远讯问张宝旺后,将他扣了起来,此事肯定引起了盘龙号上的人不满,张宝旺在帮中经营多年,甚得人心,暗中支持他的人不少,他被庞光远为难,想必会引起帮中混乱,甚至会引发帮中内斗,盘龙号上次在长汀被袭,损失最为严重,肯定无法与之抗衡。庞光远不是手下留情之人,这班人能活下来,大约要感谢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庞光远带着张宝旺等其他几艘船离去,只留下了盘龙号上的人守着破船等死。不料他们居然躲过了风雨,还设了这样一个局,在此等候他们,妄想用他来换取张宝旺的安全。
“周牧云,你为什么要害我们船主?”另外一人忿忿不平1地1问道,他的发问引起了众人的愤怒,众人七嘴八舌地质问周牧云,列举种种张宝旺的好处,又说庞光远的恶,如同一大片苍蝇嗡嗡作响。
忽而响起一阵清脆的笑声,只见应安安叉着腰道:“哎呀,你们说得是海寇啊?说得这么天上有地下无的,我还只当是庙里的菩萨呢,流光,你认识他们说的那个人吗?”
流光摇头道:“从未见过。”
应安安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看来不是你眼神不好,就是他们的眼睛都瞎了!”
众人闻言勃然大怒:“你一个女人敢下海,已经是大大不吉利了!居然还敢在这里插嘴胡说八道!今天非杀了你祭海不可!”
应安安满不在乎道:“我一个女人都看得清楚明白,你们却一个个和傻子一样杵在这里围他,想他为了给你们修船,费尽心机,还差点被人杀死在福宁城,好不容易回到这里,还要被你想救的人围堵,周先生,我觉得你也是个傻子。”
周牧云嘴角轻扬,侧颜一笑:“应姑娘的话有几分道理。”
应安安看着众人道:“你们想拿他换人,也不想想,你们帮主都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不顾,你们帮主会真的在乎他的生死?”
众人被应安安的话说得一愣,应安安悠然又问道:“我再问你们个问题,你们帮主到哪里去了,你们知道吗?你们打算押着他去哪里换你们船主?”
众人面面相觑,应安安的话问到了他们的痛处,庞光远驾着大船扬长而去,留下他们在海中挣扎,若非他们命大,早就葬身海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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