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牧云坚定有力地答道：“好。”

　　裴桐又望了一眼流光忽然骂道：“叫你这丫头保持警觉，就是不听话！”

　　流光轻笑了一声道：“师父，对不起，又叫你费心了。”

　　裴桐的鼻头一酸，拦住顾长盛，大声道：“我等你回来！”

　　五龙帮的人很快退出了沈家港，沈慕真松了口气，望着周牧云笑了起来，这个男人纵然智谋过人，但是没有武功，就算他再聪明，也没办法带着流光离开。

　　沈慕真不住地打量他，暗想该如何羞辱他，才能让流光死心。他想了许多羞辱人的办法，然而细细一想，除了让流光更恨他之外，似乎并没有意义。

　　沈慕真仔细思量了一阵，对周牧云道：“周牧云，我想请你喝喜酒。”

　　周牧云道：“你们两人的喜酒我不喝。”

　　沈慕真冷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周牧云淡淡道：“你留我下来，想怎么折磨我都行，但是休想我喝你们的喜酒。”

　　沈慕真勃然大怒：“你好大口气，你不想喝是吧？来人，把他绑起来，给他灌酒！”

　　立即有家丁上前抓住周牧云，将他五花大绑，又有人拿来几坛子酒，二话不说往他口中灌。周牧云不肯张嘴，他们就捏着他的下巴往里面倒。

　　周牧云被呛得连连咳嗽，不过片刻功夫浑身被酒浇透，原本的风姿不见，几乎成了个落汤鸡，狼狈不堪地站在他们面前。

　　沈慕真将流光的头转过去，看着周牧云的狼狈模样，“他现在的模样怎么样？”

　　流光双目紧闭，缓声道：“够了。”

　　“够了？哪里够？这才刚开始喝呢，我准备了十八坛酒，他要全部喝完才行。”沈慕真狞笑道。

　　流光怒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沈慕真！”

　　“我请他喝我们的喜酒啊。”沈慕真笑道，“他是你师父，我请你师父喝喜酒，可是尊师重道啊。”说完他再次挥手吩咐手下继续给周牧云灌酒。

　　不消片刻功夫，已经灌了五六坛子酒，四周散发着浓郁的酒气，周牧云满脸通红，双眸亦变得血红，他依然保持战立不倒，静静地看着沈慕真。

　　那眼神让沈慕真心里像长了刺一样难受，他心里生出了更恶毒的念头，“来人，把他的眼睛给我挖了！”

　　“住手！”流光惊恐地喊出声，“不准碰他！”

　　几名家丁已然围住了周牧云，有人已经将手靠近了周牧云的眼睛，不过不知为何他们都有些惧怕这个男人，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动手。

　　流光急得发疯，“沈慕真！你别碰他！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你放他走！”

　　沈慕真缓缓低下头看她，“你答应我？”

　　“我答应嫁给你，我答应离开五龙帮，我答应不离开你，你放他走！放他走！”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滑过脸颊，脸上的妆容早已被她哭花，她的脸上出现了脆弱恐惧的神情，即便她从前被怎么折磨都没有露过这种神色，她苦苦哀求道：“我发誓一定做到，求求你放过他。”

　　“不要求他！”周牧云高声道：“就算我死，你也不要求他！”

　　流光哭得更加厉害，周牧云温柔一笑道：“我可以为了你死，但是你不能为我死。流光，你是我这一生最美的邂逅，是我周牧云一身心之所向的女人。对不起，我本不想因为我死让你伤心难过，但是千万不要为我死，你不止是我周牧云一个人的女人，你是五龙帮的帮主，将来更会是片海域的主人，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流光泣不成声，“你死了……我怎么活？”

　　“流光，别忘了你的志气，你一定可以活下去。”周牧云笑道，“能让我遇见你，已是我的最大的福气。”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流光疯了般喊道，“沈慕真！沈慕真！你要伤了牧云，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她哭得和疯子一样，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过脸庞。

　　“停。”沈慕真哑着嗓子道。

　　家丁们立即停了手，他们很高兴沈慕真改了主意。

　　沈慕真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只是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流光，望着她哭得像个泪人一样，他伸出手轻轻擦拭她的脸，她的脸上红一道白一道，两只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他突然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这样的。”

　　流光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沈慕真看出了她的疑惑：“从我认识你的时候起，你就始终像裹着厚厚的面具，我从来没有真正看过你笑，也没有看过你哭，你总是把自己藏起来，我看不清。今天我才看见真正的你，原来你爱一个人会这样，为他撕心裂肺，什么都肯答应。”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原来你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帮我？”

　　流光道：“我救过很多人，我第一次救五龙帮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要不要救他们，只是出于本能。我不忍心 ，我承认是我心软，但是我从来不知道救人会有这样的后果。我帮你，仅仅是因为我把你当成了朋友，我不想让朋友为难。”

　　沈慕真目光古怪地看着她：“你真的把我当朋友？”

　　流光沉默了许久道：“至少那时候是真的。”

　　沈慕真似乎有些高兴起来，“那如果，如果再回到那时候，你还会救我，还会帮我吗？”

　　流光深思了片刻道：“如果再回到那时候，我还是会救你，我也还是会帮你。”

　　沈慕真的两只眼睛都亮了，他呼吸急促地问道：“真的吗？”

　　“是。”流光淡淡道，“我无法违背自己的良心。救你是因为我自己良心过不去，我没办法看着一个人落难不管，我不是为了谁日后来报答我、感激我，我只是想自己不难受。”

　　沈慕真笑了，他将流光紧紧抱在怀中喃喃道：“谢谢你。”

　　流光道：“你若真想谢我，就不要为难他，放他离开。我答应你所有的事，我不离开你。”

　　沈慕真的笑容变得凄凉，“我一直一直都明白你说的话，只是我一直不甘心。你那天说得对，我要的是那个真心待我的顾悔，而不是恨我的流光。顾悔，你知道吗？我很孤独，我一直都很孤独。每个人我都不相信，和你在一起在海上游荡的时光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我多想做你身边的黑毛，只要你摸摸我的头，我就心满意足。”眼泪夺眶而出，沈慕真却笑了起来，“你就像个太阳一样，一直那么温暖，虽然你嘴上骂我，可你却没有抛下我。你一直全心全意的帮我。从前的我一直都活在地狱里面，遇见了你，才有了光芒，即便这光芒是我骗来的。”

　　沈慕真冲她一笑，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头发上，恳求道：“摸摸我的头好吗？就像那天那样。”

　　流光费了半天气力，才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她的手指没什么力气，只能象征地摸了摸发丝。

　　沈慕真忽然泣不成声，抱着流光连声道歉：“对不起，流光，你曾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却这样对你。”

　　流光有气无力地望着他，突然觉得他像个孤独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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