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若有一日得知，自己的婚嫁都被人定了下来，姑娘会乐意吗？”

　　沈落愣了一下，觉得这不是一个好话题，特别是对于刚见第二面的两人，季行笙似乎并不很在意男女大防，她也这般就与陌生男子同行……许是命吧。

　　她答：“我的婚事，我怎么能做主呢？”

　　季行笙似乎有些失神，半晌才轻轻道：“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沈落只道：“这也是命，我从前不信命，现在信了。”

　　季行笙忽然问：“姑娘芳龄？”

　　沈落觉得这人话说的前一句后一句，完全不搭边，却觉得应该不会还自己，就还是老老实实答：“十五了。”

　　“哎别叫他们发现了——”季连伸手搂了一把，紧张兮兮的回头，就看见跟着沈落那丫鬟呆愣愣的瞧着他，顺口又道：“跟我过来我门儿清——哎主子？哎你主子呢？哎他们人呢？”

　　另一边沈落季行笙二人鬼鬼祟祟猫着腰钻进竹林，因溜得太快而教季连沉香给跟丢了。沈落拽着季行笙衣袖，只闻的淡淡香气，香气……

　　沈落忽如醍醐灌顶，那一段淡淡香气，从梦中破壁而来，提醒着沈落——从前发生的事，是真真切切的存在过的。

　　那日在山洞里，只闻的淡淡香气，闻过便忘了，此时却恍如昨日闻到的一般。

　　他是禾生吧。

　　只是不知道这张脸是怎么回事，沈落有心一问，却又怕只是个误会，抬眼一瞧，两人已至窗下，屋里乱哄哄的都是人，有腾腾的热气从锅里冒出来，侍女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又鱼贯而出。沿墙摆着一排高大的架子，上置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以及盒奁。

　　季行笙并没有注意到沈落的诸般心思，只是摸一摸自己下巴，小声问道：“可有……喜欢的吃食？”

　　沈落回过神来，随口应道：“你喜欢吃什么我就喜欢吃什么。”

　　季行笙一愣，就听沈落又问：“你是不是喜欢吃青团啊？”

　　季行笙没有回答，沈落又问：“桃片呢？”

　　“你喜欢我就喜欢。”

　　两人对视片刻，各自扭头，一个心想自己真是昏了头，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一个……沈落四下张望，假装无视，耳尖却已红得烧起来一般，根本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

　　半晌她笑道：“我从前见我娘给我做桃片，我娘是巴蜀那里嫁来的，很会做几样小点心……”

　　“先将糯米淘洗出来，放个一段时间，炒好了糖一并放入锅中，出锅以后将砂去了，细细捣成粉末，在用筛子筛了。”

　　沈落想着，就先咽了口口水，探头向里张望，见人还多，就继续讲。

　　“那糖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反正是要好久。做好了糖，就和米粉放在一起，搅匀了，用大筒子擀，再用刮刀铲……后面的我记不大清楚了，我娘这两年不大给我做这些了。”

　　沈落颇有些遗憾，拉着季行笙又道：“不过我记得那感觉……薄薄的一片，绵软甜香……”

　　季行笙忽然笑了，四周凉风习习，空气中浮动着竹叶清香，厨房里又传出阵阵甜香，混合在一起，让人沉醉之中又多出一分清醒来。

　　他忽然低头，含住空中漂浮的一缕发丝，鼻中气息呼出，拂在沈落脖颈上。

　　沈落忽然觉得脖子有些痒，就伸手挠了一把，看见厨房里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就回头喊季行笙，这一回头——

　　“嘶——”沈落捂着头蹲了下去，心中骂娘。

　　季行笙神色尴尬，伸手在唇下，干咳了两声，悄无声息的拈走两根发丝，袖手假做关心，问了句：“怎么了？”

　　沈落奇怪，只捂着头说了声没事，等了等又站起身来，又偏头问季行笙道：“你说——我动也没动，哪里能挂了头发呢？”

　　季行笙扯了扯嘴角，道：“也许是……风吹的？”

　　“嗯……风？”沈落啊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哼哼了两声，又揉了揉头。季行笙没忍住又是一笑，指尖在袖中拈了一拈，便将那两根发丝一环，打了个结，收了起来。

　　“哎走吧走吧！”沈落看他偷笑，心中来气，饿也饿过了劲儿，就挥了挥手。

　　旁边忽的窜出一个黑影，大呼小叫起来。

　　季行笙并不理会，只是微微前倾身体，低头道：“桃片我没吃过，听你描述……很好吃啊。”

　　沈落又高兴起来，原地蹦了一下，毫无预兆一个回身，兴奋道：“那当然——诶呦！”

　　她脚底打滑，正正好扑入季行笙怀里，季行笙下意识接着，就听季连牙疼似的啧了一声。

　　“不好意思啊不小心不小心，脚一滑我就——哈哈!”沈落打了个哈哈，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背着手往前走，随口接着道：“等我回去跟娘学一学，下回要能见你，做给你吃啊！”

　　她其实是随口一说，季行笙眸色却暗了暗，半晌轻轻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落摸摸头道：“你是谁——有关系吗？”

　　季行笙沉默片刻，心里翻江倒海似的，什么朝堂翻覆，波云诡谲全掉了个底儿，那森森高门忽然如初雪见了阳光，慢慢消融开来。

　　门第之差又算得了什么？倘若他能做得了主，眼前这些狡诈与心机暗算，又有什么关系？

　　沈落摸摸肚子，觉得自己已经饿过头了，转头就想找个地方坐会儿，却见不远处一个翠绿人影闪了过去。

　　她本来没有在意，片刻后却觉得那身影眼熟极了，像是……沈荷？

　　可她怎么会在这？

　　沈落心想许是看错了，不想沉香也过来低声道：“小姐，我刚看见四小姐过去了。”

　　沈落下意识想去找父亲，却觉得这事儿怪异，就算沈荷从庄子里出来了，她怎么找到这来的？她来这又有什么好处？

　　心下只想的出神，便没看到身侧季行笙一直粘着自己的复杂 目光，季行笙自己也只出神的望着，没看到旁边季连与沉香也在看他。一时间气氛就古怪起来，还是沈落最先回过神来，看一眼四周，就愣了一下。

　　“你们……看我干嘛？”

　　季行笙偏开头去，转移话题道：“叔叔那边许还有事，我们就……”

　　季行笙正想说自己先行一步，就听沈落问：“是转运使大人那里有事儿吗？”

　　他随口应了，就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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