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话没法拿出来说，从陛下对谢尧的宠爱程度来看，哪怕谢尧真的不能人事，陛下也会给他赐一门亲事的。

　　林仲元苦笑道：“陛下，恐怕您有所不知，臣那孙女，可不是什么温柔娴淑之人，在外人面前她还能装装娴静的样子，在家可是闹得鸡犬不宁，整日不是到田庄捉鱼，就是到郊外骑马，没个安分的时候。”

　　他说的是实话，林曦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被全家人捧在手心，谁都舍不得管她，可不就宠坏了。

　　以前他还为此头疼，觉得她性子这么跳脱，可怎么嫁得出去，现在反而庆幸不已，这种个性楚元帝肯定看不上吧。

　　岂料楚元帝听完拊掌大笑：“朕的眼光果然不错！朕看了这么多张画像，就您那小孙女神态不一样，一看就是活泼灵动之人，和尧儿正好相配！”

　　其他世家小姐一个个都跟模子里倒出来的似的，尧儿肯定看不上，他野惯了，怕是受不了端庄呆板之人，要不怎么会看上一个农女呢？

　　那个农女在乡野长大，没有嬷嬷管教，也不懂礼仪规矩，也只有恣意生长的活泼性子值得一提了。

　　楚元帝自忖自己对谢尧的喜好摸得还是挺透的，既然他不喜欢规规矩矩的家花，那就给他一朵活泼的家花好了，都是同类型的女子，一比较不就看出优劣来了吗？

　　人家林曦要教养有教养，要野性有野性，能陪他下得了棋，也能陪他骑得了马，岂不是比那个粗野农女好一万倍？

　　林仲元傻了眼，敢情陛下这是挖坑给他跳呢，要不怎么嘴上说一套，心里想着另一套，这让他怎么拒绝呀。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孙女被推到火坑里啊。

　　只好硬着头皮道：“陛下请三思，小曦的性子实在恶劣，不堪为世家妇，依臣看，将门出身的千金和谢将军相处会更融洽，比如封将军的——”

　　话没说完就被楚元帝打断了：“将门的不会考虑，尧儿他不缺将领支持，倒是文官这边没什么根基，文武结合才能相得益彰，爱卿你说是不是？”

　　林仲元懵逼，很想问一句，陛下您是不是忘了谢尧不是您儿子，而是您外甥，他又争不了皇位，您让他争取文武支持是几个意思？

　　莫非是为了扶持谢尧跟萧家打擂台？那样的话谢尧的后院岂不是得塞一大堆人？不然哪比得过太子啊。

　　东宫那边两个良娣，六个良媛，都已经确定人选，只等太子大婚，就会迎入宫中。

　　这些妃嫔可都是从一众文臣武将府里选出来的，女儿孙女都进了东宫，这些臣子肯定会支持太子，支持萧家。

　　但凡脑子正常的，都不会想跟谢尧联姻，讨好他也就是讨好陛下，可陛下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干掉萧家，已经有不少人动摇了。

　　林仲元身为内阁首辅，向来对楚元帝忠心耿耿，可是有秦家的血泪教训在，他也有点不坚定了，他自己可以以身殉志，可家人族人怎么办？难道要他们跟他共赴黄泉？

　　他要为他们考虑一下，给他们留条退路，不能让他们跟秦氏子弟落得一个下场啊。

　　“陛下，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臣真的觉得小曦不合适，怕她耽误了谢尧啊。”林仲元决心拒绝到底了。

　　楚元帝初时满腔欢喜，被林仲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后，心情就不大好了。

　　他冷冷问道：“怎么，林爱卿，你觉得谢尧配不上你孙女？”

　　林仲元忙道：“不不，陛下，是臣孙女配不上谢尧。”

　　楚元帝板起了脸，“朕说她配得上她就配得上，难道你怀疑朕的眼光？朕喊你来，不是跟你商量的，而是知会你一声，免得你们不知情，给林曦定了亲。你回去等圣旨吧，过些天会颁布的。”

　　林仲元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府，整宿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就把长子林应新叫到书房，把楚元帝要给林曦和谢尧赐婚的事情说了。

　　说完满脸惆怅：“佘家倒了之后，萧家看似蛰伏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报复谢尧的，就怕他们拿谢尧没办法，反而对他的姻亲动手。”

　　林应新拧起了眉头，这件事是祸从天降，他们林家只想明哲保身，陛下却非要把他们拉入萧家的敌对阵营，摆明要让他们跟萧家对上，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他叹了口气，“要是我们早点给曦儿定下亲事，就不会有今天的烦恼了。”

　　话音刚落，书架后传来撞击声，父子俩心中一惊，立刻走过去。

　　林仲元这书房藏了不少书，有好几个架子，平日没他允许，连小厮都不许进来，眼下正商量要事呢，却有其他声音，让他们如何不震惊。

　　绕到第三列书架后面，却看到一道娇小的身影正手忙脚乱地捡拾地上散落的书籍，林应新额头青筋跳了跳，怒斥道：“林曦！你怎么能跑到这里来！还偷听我们说话！”

　　林曦吐了吐舌头，“我才没有偷听，昨晚我就在这里了，看书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被你们说话声吵醒的。”

　　“你还好意思说！夜里不回自己院子睡觉，睡在书房里像什么样！”

　　林应新糟心透了，这个幺女怎么总是干出这种让人恨不得揍她一顿的事情来。

　　“书房这里凉快嘛，而且祖父不是不让我把这里的书带回吗？”林曦委屈道。

　　还不是因为书到了你手里就会缺张少页！

　　林应新扶额，“行了，醒了就赶紧走吧，书不用你捡了，留给下人收拾。”

　　林曦从善如流地把书放下，拍了拍手，站起来，问林仲元：“祖父，我刚好像听到您说陛下要把我赐给谢尧？”

　　“这不是你该听的事，事情还没定下来呢，你去玩吧。”林仲元敷衍道。

　　林曦不满道：“又把我当小孩子哄，我都及笄了，可以为你们分忧了。”

　　林应新冷哼了一声，“你不惹事生非就是替我们分忧了。”

　　林曦离开书房之后，父子俩讨论了大半天，也没讨论出个对策来，傍晚的时候，下人突然慌慌张张地来禀告。

　　“老太爷，老爷，小姐留了一封信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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