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沸散是由神医华佗创制的,服之能使人不知人事,哪怕开膛剖腹任人宰割,服用它的人皆不痛不痒,麻醉效果极强。”其实麻沸散就算是在当代也是个传说,只存在在电视或者武侠小说里。池净忽然顿悟,东离国的人不知道麻沸散其实再正常不过,因为他们没有网络…
“麻醉…开膛剖腹…”名医喃喃重复着,表情依然无变化,但眼里慢慢燃起一束狂热的光。以往他也曾想过配制出一服能让人暂时麻痹知觉的药,希望能借此减轻患者在治病过程中恐惧与痛苦。但每次皆以失败告终,久而久之他只能暂且放下,却始终是他未愈的一个心病。
然而如今池姑娘却告诉他,华佗神医早已配制成功了…
名医的心中此时此刻因无尽的钦佩而拥起一股激荡之情。麻醉,麻沸散,如此贴切。
“可我并不知道药方。”池净不忍打击他,却又不得不打击他。恐怕除了华佗,世上无人知晓麻沸散的真正配方。
名医眼里的光霎时灭了。
“但我可以告诉你几味有可能是麻沸散药方的药材,你在这基础上去配制一下,或许能成也不一定。”就算为了自己吧,将来如果受伤了需要动手术,有麻沸散她也安心些,免得受凌迟般活活痛死。
“羊踯躅…茉莉根…菖蒲…”爸爸有一次心血来潮,说要把这几味药试着煎煎看能不能煎出麻沸散来,至于后来效果如何她顾着打游戏没有问,但这几味药从那时开始却不知怎么就跑进了她脑子里牢牢刻着,至今未忘。
还想往下说,发现名医似乎被她的话吓呆了,此时目光空洞地盯着她的脸。
罢了。还是写下来保险。
正欲到处寻找纸笔,转身间却捕捉到了聂意寒一双俊眸里极快掩去的那抹痛楚——池净心里突地一咯噔,想起墙上的画像里那名貌若天仙的高位截肢女子,顿时遍体通寒。
不会就是活活痛死的吧…
…
一直飘回到居住的茅庐里,名医依然还是那般三魂不见七魄的模样。
池姑娘轻而易举地把他梦寐以求的药方给了他,临走时他似乎还忘了道谢。或许道过谢也道过别了,但他如堕梦境,记不太清楚了。只觉得怀里的纸轻飘飘的,他人也轻飘飘的,恍若漫步云端。
羊踯躅镇痛,驱风,治跌打损伤,亦治言语蹇涩,有毒。
茉莉根祛头疼,可安眠,有毒。
菖蒲治惊厥,癫狂,能驱虫,有毒。
当归偏又温补得恰到好处。
还有那其他几味药…已经顾不上怀疑真假,名医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药方。难道是以毒攻毒么?这是什么药理?用药大胆,药性霸道…
“公子,请喝茶。”一声叫唤让名医的神智稍微回来了些,“喔,是赵童啊。”原来是侏儒赵童啊。
池姑娘并没有见过赵童,却一口咬定赵童肯定有三十岁以上,还让他切记提防赵童。名医打量着赵童的手,腰,腿,脸。除却了身高,这确实是一名壮年男子该有的身体。迟钝如他,竟没有想到这世上真的有侏儒存在,并且还让他遇上了。
身体结构异于常人,赵童这些年来一定遭受了不少非人的待遇,一定很苦吧。既然池姑娘说他会在雪山上加害于自己,那么在登雪山寻药之前,就暂且容他在此生活罢。
“公子,是我。您怎么啦?出去一趟门回来,跟丢了魂儿似的。”赵童好奇地问道,像山下其他同龄的七八岁孩童般,比常人大上许多的大脑袋微微一歪,仰望着名医的眼神里充满了恭敬。
仰望,除了面对一些黄口小儿,而立之年的他不管看着谁都需要仰望。
“没什么,我今天,出去,接诊了。”名医极慢地说道,喉咙比往常更干涩难忍,才记起今日在罗刹楼滴水未进。
看到名医不假思索地将茶往嘴里送,赵童笑得更欢快了。
篆刻着一抹青竹的温热茶杯到了嘴边的时候,名医忽又匆匆地把茶水搁下,起身往药圃方向走去,边走还边喃喃自语着什么茉莉根之类的药方。
赵童笑着看看案几上的茶杯,又笑着看看他的背影,习以为常地温和一笑,开始如往日般静静地打扫起这间简陋的药庐来。
他真幸运,随便在山里晕倒都能晕倒在一名大夫的门前。
他真不幸,隐居在山里都能遇上晕倒在他门前的他。
遇上曾发誓要好好地“报答”世间所有大夫的赵童。
赵童缓缓挥动着手里的笤帚,握着笤帚的手越收越紧,手臂上因隐忍而凸显出一条条青筋。
但他的脸上仍然保持着无害的,童真的,无邪的笑容。
…
池净是在晚膳前回到无华院的,由聂意寒护送着回到了院门外。其实算算她不过也离开了几个时辰而已。
玉瓶坐在无华院门前的石阶上,像块望夫石似的望着街的方向动也不动,甚至直至池净站到自己面前也没有反应。池净眨了眨眼睛,等了又等,发现她没有起身,也没有让出路来让她进去。
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玉瓶,你在这做什么?“
玉瓶抬起头来,无神的瞳孔开始慢慢聚焦,看到熟悉的脸,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蓝以墨听到声音,从里屋跑了出来,见池净安然无恙地站在门外,紧绷了大半天的心神松弛,也跟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池净无奈地把玉瓶从地上扶起来,再掏出汗帕把二人的眼泪一一抹去,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手拖着一个,往院内走进去。
”别哭了啊,我这不是没事了嘛,安全回来了,还哭什么呢。吓坏了吧?“
”没什么,是一个朋友请我去做客呢,没来得及通知你们罢了...“
“是是是,没有下次了,我知道你们担心。以墨你真别哭了啊,再哭眼睛就不好看了,我可是因为你这一双眼睛才收留你的啊...“
清冷如她,永远敌不过家庭的温情。
三人进去后不久,院内灯火通明,抽泣的声音不再,隐约转来几声笑语。
灰影隐匿于假山旁,没有急着回去向主子汇报。他闻着院里传来阵阵菜香,望着天空弥漫散开的片片暮色,如入定僧人般不言不语。
聂意寒从无华院对面一转角处现身,看着那紧闭的木门,似乎也听见了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垂下视线盯着地上良久,慢慢转身没入夕阳的余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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