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当着孩子的面行这等龌龊之事。听着邻屋传来不堪入耳的声音,池净眉头一蹙,收回耳朵坐回桌旁。
拿出几块碎银在手里把玩,时而迅速地转动着,转动中的银子就像池净此时飞快运转的大脑。
只有半个时辰的药效,药效过之前那汉子就会走,报官是来不及了。硬闯吗?听起来那汉子可不像善类,一旦知道她的目的是孩子的话,打斗起来不但不会顾着那孩子,说不准还会拿孩子做挡箭的。可她如今又孤身一人…
池净的手骤然停下,摊开右手,注视着手心里被她把玩着的碎银,计上心来。
差点要忘了,这清风客栈还有一口磨呢。
池净才回到客栈堂前,掌柜看见她便迎了上来。
“客官,还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在这小小的固城,出手这么大方的客官可不多见,得好好巴结。
池净看着掌柜那笑成一朵菊花的脸,冁然一笑。
“掌柜的,想请你帮一个忙。”
“客官您请讲。”掌柜侧耳恭听。
池净靠近他,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几句话,掌柜连连点头。
最后,她从荷包里倒出几块碎银子递给他:“掌柜的,要快!事成之后,再赏!”
掌柜看着那塞得满满的鼓胀的一袋银子,面容严肃,郑重地道:“姑娘你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
…
仅仅用了一刻钟功夫,清风客栈的掌柜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群来势汹汹的妇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个皮肤黝黑膀大腰圆的妇人,她挽起袖子,手上拿着一根碗口般粗的木棍。看到池净,也不多说客套话,直接问道:“大妹子快说,那对寡廉鲜耻的狗男女都做了什么?”
池净茫然不解地看向掌柜,明明她只说让他帮忙找这附近最彪悍的妇人…
掌柜一双小眼洋溢着得意:“客官,你不是要找人帮忙捉奸么?”他寻来的这些个妇人,可都是这邻里有名的母老虎呐!这家里的丈夫一个个的被她们制得服服帖帖的,从不敢踏步任何烟花之地。
尤其是站在前头的这位吴夫人,她爹可是长风镖局里的镖师,一家子平日里打抱不平的事迹他没少听说。
这位客官进来就一心要住进黄字四号房,而三号房有位妇人又比她先住了进去,这分明是一出正室跟踪着丈夫外头野花的戏码。
…
捉奸?池净心下了然,这跟她原本计划相差不远。不不,再看看这票娘子军脸上露出的愤愤不平,或许比她原来的计划更好。
池净顺势往下演。
“各位姐儿呐,大妹子我实在是命苦。”她声音低哑,语气平稳,情绪也不激动。但越是这般死气沉沉,更越是让人觉得她此刻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木然的声音平平,继续往下道:“从小我爹嗜赌,时常欠下大笔赌债,在我六岁那年,我爹把我娘卖了进烟花巷子里抵债。”
“从此我与我爹相依为命。可是在我十四岁那年,我爹为了还赌债,又将我卖给同村的流氓刘二狗!”
“畜生!”不知谁骂了一句。池净投去感激的一眼。
“我虽抵死不从,却也无可奈何。半年前,我与那刘二狗生了个儿子。儿子出生后,我也下了决心死心踏地地跟着他了。本以为日子过得虽苦些,总能活下去。岂知!”
池净说到这里,忍不住哽咽起来。她悔不当初,当年不该学计算机的,该去考戏剧学院当演员。
“怎么了?后来怎么了大妹子?”吴夫人一急,上前一步心疼地执起她的手,抚着她的手背。“大妹子你接着说,我们都听着!”
“对,大妹子,后来呢?”妇人甲焦急地问。
“那刘二狗拈花惹草去了?”妇人乙也揪着一颗心。
“那还能有假?肯定就是了!这些男人总觉得家花不如野花香!”妇人丙咬牙切齿地道,她的丈夫上月就差点被一个野花勾搭了去。
“怎地这些臭男人就是不懂得珍惜家里妻子的好呢!”妇人丁恶狠狠地瞪着在场唯一的男人。
清风客栈的掌柜缩了缩脖子。唉,千算万算,没算到家里的母老虎也会碰巧遇见了跟着来。
不喜欢被人触碰,池净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不能演太过了,救人要紧。
“后来二狗他不知怎地被外面一个叫李花的女人缠上了,死活要他把我休离,逐出家门…”
“天啊!太可恨了!”吴夫人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贱蹄子欺人太甚啊!”
“可恶至极!”
一干人等纷纷情绪激动起来。
不够,还不够,池净准备再添把火。“我自是抵死不从,谁知那姓李名花的恶妇,那恶妇,她抢了我儿,还,还…”
什么?儿子都被抢走了?
孩子就是自己的命根子,没有人比她们这些当母亲的更理解失去亲生骨肉的痛!妇人们顿时怒火中烧,只觉得恨不得立马将这对狗男女生吞活剥,煎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愤。
“那恶妇还怎么了,你快说啊!”
“快说啊!”
“啊呀急死人了,到底还怎么了?”
池净没有回答。眸里布满了痛苦,她悲伤地闭了闭眼睛,仿佛万般不情愿地,慢慢地,揭开了一直覆在脸上的面纱——
一道狰狞的拳头大小的烧疤出现在她们面前。
众人倒抽一口气。
…
池净迅速地又把面纱围上,语气里既痛不欲生又无助:“这便是那恶妇下的手。”
轰!巨石终于投进了本就不平静的湖里。
“这对狗男女如今在哪里?”吴夫人阴沉着脸问道,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牙龈都快要咬碎。
吴夫人发话了,其他人也纷纷群起道:“大妹子,别怕,快说,他们在哪里?”
“我们去为你讨一个公道!”妇人甲红着眼道。
“对!让他们知道,我们女人不是好欺负的!”妇人乙也红着眼道。
要的就是这一句!
池净假装擦泪,用力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抬起头来已是微红:“他们此时在黄字三号房,我不敢硬闯,我,我,我怕他们伤害我孩儿…呜呜呜…”
“怕什么!我们一起去!”妇人丙扬了扬不知从哪里哪来的笤帚。
“对!我们人多!抢也会帮你抢回你儿子!”妇人丁肥硕的身子狠狠撞开清风客栈的掌柜,一把抓起台前的算盘也扬了扬。
在这一片义愤填膺的声音里,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道冷静的嗓子:“可是,你为什么没有挽妇人髻?”
像被狠狠泼了一桶冷水,顿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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