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真要进去剖开孔氏的尸体了,这可如何是好?
胥老夫人紧张得手直抖,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正是骑虎难下。可是还有什么办法?还有什么办法?
对,她还可以说她自己不知情!孔氏确是难产而亡,但死后谁进过这阁内动了手脚,她可以说她不知道啊!是!就这样!总之死活不认就是了!
她一把年纪了,吃牢饭不要紧,但她的儿子如何是好!没有了她,胥家就是一块任人宰割的肥肉!她不能进牢房!绝对不能认罪!
脸上的慌乱渐渐消失,她再次神情坚定起来,让她们去剖便是,只要她说自己不知情就行了!
池净似有所感应,朝胥老夫人的方向嘲讽一笑,率先迈开步子,走进了潇雨阁。
在她身后,孔老头没有迟疑,也跟了进去。他是孔氏的父亲,他进去并不算毁孔氏的名节,尤其池净还特地说了,若必要时候会将他请出去。
史媒婆与崔稳婆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看段耕和一脸要吃人模样的灰影玉瓶马小果等人,终还是抹着眼泪跟着进了阁内。
她们一个媒人,一个稳婆,平日里所接的都是喜事的活,有几时会给人当下手来解剖尸体?这日子真是够了,今天回去以后,一定要再跨火盆,好好地驱除驱除这全身的晦气!
...
孔氏仍是那样躺着,薄薄的布掩盖了她的身子与头脸。
“宁儿...”孔老头颤巍巍地上前,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迟迟不敢掀开孔氏脸上的布。
“孔村长,实在不行,你还是回避一下吧?”池净不忍地道,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几人能懂?
“不。我要好好看看我的宁儿。”孔老头用力狠了一把脸,终于下定决心将那布掀开。
布下面盖着的,正是孔宛宁。
“啊...”孔老头失声痛哭,上天并没有眷顾他,他心里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这真的是宁儿,真的...
“孔村长,节哀。还有,你就站在那里,不要走到这边来,我很快就好。”池净边安慰边嘱咐道,示意史媒婆与崔稳婆一人一边,支撑起另一块布,挡住孔氏的下体。
“姑娘...我家宁儿...就麻烦你了。”孔老头哽咽道,浑浊的泪一串接一串地落下,再也没有了在外边时的硬朗与平静。
池净听懂了这句“麻烦你了”是什么意思,鼻子酸酸的。他这是让自己下手轻点,麻利点,怕他女儿会疼...
清朝年间,就连那位著名的慈禧太后也曾赋诗一首赠与自己的娘亲: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
今天叹的气已经太多了,不想再叹了。池净郑重地点了点头,取过一旁的薄如纸片的小刀,轻轻划下第一刀。
史媒婆与崔稳婆别过眼去,不忍看,一手拎着布,一手捂着口鼻,直到透不过气了才松开手让自己呼吸一下。
而这头的孔老头则一下一下轻轻地抚着孔氏的头发,一句又一句的轻喃响起,传进史媒婆与崔稳婆的耳里。
“宁儿乖,很快就不疼了,再忍一下...”
“宁儿不乖,什么事情都瞒着爹爹,你忘了爹爹以前怎样交待你的,在胥家受了委屈,要回来告诉爹爹的啊...”
“爹爹会为你作主的啊...”
“是爹不好,宁儿你疼不疼,疼的话咬住爹的手臂...”
“小时候,你一疼,就咬爹的手臂...”
...
史媒婆与崔稳婆不忍地别过脸去,不想看这让人揪心的一幕。
但当二人别过脸来,看到将孔氏整个腹部都切开之后的场景,又脸色惊变地同时转回孔老头那边去。还是看孔老头吧,心酸是心酸了些,起码不反胃。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史媒婆与崔稳婆听到了有东西被扔进盆子里的声音,“噗”的沉闷一声,但她二人仍是忍住了好奇,没有转过头来。
虽然室内燃着檀香,但她二人站得那么近,那血腥味极浓,哪怕捂着口鼻也能闻得见。
池净将从孔氏腹腔中取出的东西扔进早就备好的盆,忍住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眼里尽是对胥老夫人的嫌恶与对孔氏的同情。虽然她那天已经在孔氏眼里看到了一切,但当真的面对,大胆如她也是禁不住心里一阵乱颤。
每次她觉得自己看见的人性已经最丑恶的时候,总会有另一件事让她刷新自己的下限——对,是的,还有更丑恶的。
听着孔老头仍在那头碎碎念,她保持缄默。将早早备好的针线取过来,细心地怜惜地,一针一针地开始替孔氏的尸体进行缝合。
汗水成串地滴落,但她没有想过伸出手去擦一擦,专心致志地重复着手上的抽拉动作。
孔宛宁,这是来自人间最后的温柔,你好好感受吧...来生投胎,切莫再当女子。
...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史媒婆与崔稳婆手臂已经撑麻了,快要承受不了了,池净方才停了下来。
“好了。”池净轻声道,轻吐出一口气,这才用袖子擦去自己满脸的汗。
她替孔氏穿好衣物,同时将孔氏腹部那些密密麻麻但完美得像艺术品般的缝合痕迹盖上,心里对孔氏默念道:好了。你干干净净地走吧,我会尽力劝你父亲不要做傻事的,答应过你照顾你的女儿我也会做到,绝不食言。
史媒婆与崔稳婆闻言松了一口气,但却不敢回过头来,两人皆背对着池净站立着,一时间手脚不知该往哪儿放。
池净无奈:“我已经弄好了,你们可以放下布了,也可以转身过来,或者不敢看的话,就直接出门去。”
史媒婆与崔稳婆犹豫着。好奇心当然是有的,可是那毕竟是从尸体里取出来的东西,看了会不会做恶梦?可是不看的话,心里又确实很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神奇的东西能让人看起来像死于难产,但又并非死于难产?
孔老头没有这诸多顾虑,他之所以跟着进来就是要亲眼看看,胥家那毒妇到底是用什么害死他女儿的。他从床头走至床尾,在池净不忍的眼神里,往那铜盆里一看。
只一眼。
“天啊!”孔老头悲恸地叫了出声同时跌坐地上,心里的痛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承受那巨大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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