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决然转身的刹那,受伤女子的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裙角。
池净面不改色地试图把她的手扒拉下来:“姑娘,这里方圆数里没有半个医馆,你失血太多,我若强行移动你,只怕还没把你送到镇上,你就已经一命呜呼。”
她不想驮着一条女尸上路,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硬起心肠。
“…救我…求你…我,我不能…不能扔…下…”女子又断断续续地说着不能扔下什么,眼泪一串串地滑落。
谁忍心扔下自己在乎的人?池净一听,没有产生半点恻隐之心,相反还有些生气。
她也很可怜啊!她也很绝望啊!她被囚禁十年,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她找谁求救?这女子临死前还有人在身边,她呢?她连半片裙角都拽不到!
池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如此愤世骇俗,或许是这些天的迷茫,或许是压在心头的石块日渐沉重,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此时不想救人!不想做好人!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去它的浮屠!
池净狠狠地拽回女子指间捏住的最后一点裙角,没有看她半眼,甩袖而去。
翻身上马,野鹤依然不肯走。
“连你也要跟我作对。”池净又从马背上下来,皮笑肉不笑地对它说道。
野鹤没有看她,只是倔强地不愿意迈开半步。
“好,你不走,我走!”她恨恨地甩开马绳,免得自己真把满腔怒气都发泄在马身上。
说完她转身跨开步子就走,踩在青草上的每一步都像踩在仇人的脸上。
连畜生都来要求她救人…
她凭什么要救?那女子根本就死定了…
她凭什么感到愧疚?她并不稀罕当什么好人。
她凭什么救一个非亲非故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农夫与蛇的故事没人听过吗?
她凭什么…
凭什么啊!
妈的!
…
“吞下去。”有一个带着愤怒的声音透进了女子的意识里。
是谁?谁在说话?
她拽住了谁?是牛哥吗?不,不是…
那是个姑娘,不是牛哥。她的牛哥,是天底下最英勇的男人。
她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牛哥了…
脚很痛,刚开始的时候。
她知道自己掉进陷阱去了,陷阱里有个好大的铁兽夹,兽夹上的铁齿牢牢地钳进了她的小腿,像被一只穷凶极恶的老虎咬住了腿。
她是被老虎咬过的。
那时候,那头吊睛白额虎猝不及防地从她歇息的草坡旁边窜了出来,她当然跑不过,被老虎一口咬住了腿。
但那次她很幸运,老虎牙齿刚刚咬破她的皮肉,还没有咬到骨头的那个瞬间,一个魁梧的身影比老虎更快地窜了出来…
一拳,老虎松了口。
两拳,老虎痛得发出愤怒的哀嚎。
三拳,老虎被打趴下了。
四拳…五拳…六拳…
那天,她失神地抱着流血不止的双腿,忘了身在何方,忘了自己是谁…
只知道数着那个大叔的拳头,一拳又一拳…仅仅十拳,那头大老虎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那一天,她十二岁,而他,三十岁。
…
“吞下去!这里没有水,你得自己吞下去!想活着,就把这个吞下去!”
那个愤怒的声音又穿进了她的耳里。
想活着…她当然想要活着…
她要活着,然后做牛哥的妻子,如果牛哥一直不愿意,那她就继续无名无分地跟在牛哥身边,侍候牛哥的饮食起居,一辈子如此守着牛哥,甘之如饴。
她想活着,她不想扔下牛哥。牛哥虽然没说,可她知道牛哥很寂寞。如果她死了,她知道牛哥依然不会说什么,却会在暗地里很伤心很伤心…
她吃力地吞咽着那名姑娘塞在她嘴里的东西。
尝不出味道来…
她早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尝不出味道来也不奇怪。
她吞下去了。
一股热量从喉咙处散开,经过食道,经过胃部,腹部,血液,四肢百骸…
她知道,她活下来了。
…
“你说你一个女子,好端端的跑来这荒山野岭做什么?活该你掉进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被人放在马背上,马背上还有另外一名女子,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埋怨自己。
是她…救了自己?
“牛家村,这名字真俗气…请问这位大叔,牛家村在哪?”
她怎么知道自己住在牛家村?是她方才痛迷糊了自己说出来的?
她昏昏沉沉,四肢软绵无力,虽然恢复了一些意识,却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开口搭话了。
敢问恩人是谁?滴水之恩定必涌泉相报的。
“往东面方向一直走…走到一个五岔路,然后往有梅树的路口走进去…进去后往西南方向一直走…”那姑娘在重复着路人大叔告诉她的路线方向,可是越听越沮丧:“天啊啊啊啊,大叔,我好晕啊!麻烦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她在心里微微一笑,牛哥也是个路痴,每次回牛家村,几乎全靠他的马给他带路…
“没有导航,简直是世界末日。”
导航…是什么?
“苍天可鉴,我池净真的不想当个好人。”
池净?原来是池姑娘…
“咦咦咦,野鹤,你知道路啊?你该不会认识这女的吧?”
野鹤?马背上除了她们二人,难道还有第三个人?
她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又睡了过去。
…
“姑娘!”
她再次醒过来时,是在自己的小床上。
“冰慧,你终于醒了。”
她转过头去,说话的果然是她的邻居心岚,她吃力地撑着床板想要起身。
“冰慧你躺好别乱动!”心岚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把她按回床上。
“心岚…我…怎么…”冰慧发现自己的喉咙像被火灼烧般疼,可她太多想问…
“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姑娘把你送回来的,牛哥已经去请专治跌打外伤的大夫了,你别乱动。”心岚说道,给她倒了杯温水,让她小口小口地喝下。
“那…姑娘…”喝了温水,冰慧喉咙好多了。
“那姑娘把你放下交给我就走了,刚走没多久。”心岚道,其实那姑娘是寻牛哥来的,她刚好看到马背上的冰慧,惊呼出声,那姑娘这才把人交给她。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我把你带回来,牛哥过来看到吓得脸都青了,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吓成这模样。”
“嗯。”冰慧低低应了一声,再次安心地睡了过去。
回到牛哥身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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