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阻止这场令人发指的悲剧,将离派人好好地去调查了一番这次饥荒。
东方乐接手后,这位新的帝王最注重的就是百姓的饮食问题了。但凡哪里有个水灾火灾的,他的赈灾队伍绝对会马不停蹄日夜兼程赶往灾区,绝不会坐视不理。
但这次饥荒,东方乐却是没有收到任何有关灾情的奏折。
细细盘问之下才得知,原来当地县令已经被虚通以蛊控制,不得不欺上瞒下,将这个村子的灾情隐瞒得密不透风。官兵们还声称灾民们染上了瘟疫,不予放行,于是整个村的村民们皆以为这全是朝廷的安排,不得不被困其中。
如瓮中之鳖。
他们提前一天到了这个与马家村毗邻的杨家村,这一次,就连其他几个师兄也全部赶了过来。见到池净的模样,纷纷破口大骂起虚通来。
将池净妥善安顿好,又命名医与蓝以墨,白隐生以及石苍术四人守住她,将离这才匆匆离去。
池净认不出来那被烹煮至变形的小孩的模样,更不知道那一场梦中,诚通淫笑着提及的寡妇娘亲是谁。
但她深刻地记得诚通那一句得意洋洋得令人作呕的话——
“这孩子还是被他娘藏在灶头里的,白白胖胖,舍不得被人发现。”
将离带着其余的师弟们亲自出马,排除掉那些人口众多并且有汉子在家的人家,很快便找到了那寡妇。
“你们……你们是谁,想做什么?”那寡妇强行镇定下来,半眼也不敢往身后的灶台看去,就怕跟前这不知来路的几人发现藏在里头的儿子。
将离沉默。
“是……是想要做那档子事么?”那寡妇又问道,神色间有些犹豫。
村里闹饥荒,求财是不可能了,他们的脸色看起来也不是饿到发黄的饥民模样,那看来是求色?
求色那反而好办。如今为了儿子,她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了。只是,她既无法继续为先夫守节下去,待儿子长大成人,她再以死谢罪便是……
这般想着,她彻底豁出去了,主动将腰带解开,边解边道:“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的歹徒都长得那么好看么?
“住手!”尉迟无梦忙出声阻止道,见将离还在沉默,便知道他可能是不想说话的毛病又犯了。
这下头疼了,他们要怎么解释?难道对那寡妇说,我们小师妹梦见你儿子会被抓去煮,而你会受尽侮辱后咬舌自尽?
这鬼话谁信?
尉迟无梦略一低头想了想,一记手刀把寡妇劈晕了。
将离赞许地看他一眼。
三弟子沐谦扬有样学样,来到特地挖大的灶台处抓出藏身在里面的小胖子,不顾他的惊惧,也点了他的睡穴。
一人抓着一个就要离开。
“可是,没了这个,他们也会抓别的小孩来祭祀呀。”奇门四弟子阳天德道。
一直沉默着思考事情的将离忽地扬唇,看向阳天德。“有劳四师弟。”
……
明天就是祭祀日了。
诚通捻了捻脸上大黑痣的三根毛,站在寡妇门前屏息听了一会儿,无声地“嘿嘿”一笑,轻巧地推开门。
布寡妇那姿色,在杨家村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久未近女色的他暗地里留心观察了两日,竟被他发现这布寡妇谎称自己儿子已经被饿死,但其实却是被她隐秘地藏在灶台之中。
于是他计上心来。
“咳咳。”诚通转身关上门,轻轻地咳了一声。
背对着他的布寡妇慌张地转过身来,见是他,脸上的惊恐退了些,换上几分恭敬。“道长。”
“嗯。”诚通也不需要她的允许,直接登堂入室在小厅内唯一的八仙桌旁坐了下来。“布寡妇,你可知明日是什么日子?”
布寡妇有些不安地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这才抖着唇道:“知道。”
明日是两位道长开坛求雨的祭祀典礼。
“那你又可知,村内的鸡鸭等皆已被村民们宰杀精光,而村长已经同意,由本道长挑选一名有福气的童子,在明日的祭祀上作为祭品呈给雨神。”
诚通捻了捻痣毛,用眼角瞄了瞄她。
布寡妇果真吓得脸都白了,嗫嚅道:“我,我知道……”
“那你可知罪!”诚通突地拍案而起!
布寡妇脚一软便跪了下去,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不,不知……不知我做错了什么,还、还请道长指点……”
诚通满意地坐回去。“你那儿子小胖,本道长昨日瞧见了。”
布寡妇猛然抬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看着诚通,声音抖得厉害,“道……道长……”
他就被你藏在那里。”诚通一指指向厨房位置,冷笑却端坐不动,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跪趴在地上的布寡妇。从他的角度看去,布寡妇的身段玲珑有致,纤细合宜,半点也不像生育过孩子的妇人。
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他要的是心甘情愿。“其实……要贫道不抓你儿子也可以。除非……”
“道长你说!我……只要我能拿出来的,都给你,都给你!”布寡妇一听事情有转机,立马站起来,跑到屋子里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堆放到桌面上。
无非是一些不值几个钱的铜簪丝帕之类的小东西。
诚通自然是连看都没有看半眼,他语气平平地道:“如今这样的世道,就连树皮都快没得吃了。你家儿子还能白白胖胖的,并不见消瘦,可见也是个有福气的……正是本道长要找的福星童子呀!”
“我……我只有这些了……道长,道长求求你,不要抓我儿子……”布寡妇一听,又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地恳求起来。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他慢慢地站了起来,笑着将她扶起,语露疼惜地道:“唉,别老跪着,贫道看着都心疼。”
说着,明目张胆地捏了捏她的细腰。
“道长你!”寡妇门前是非多,这样的眼神,这样轻佻的举动,她又怎会不知这淫道安的何居心!
“嗯?我怎么了?”诚通淫笑道,也不装什么正经了,猴急地扑了上去。
布寡妇狠狠把他推开,眼疾手快抓起桌上的铜簪就抵在自己脖子处,“你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哦?是么?”诚通倒也不恼,好整以暇地坐回去,似笑非笑地道:“你说,村长若是知道我找到了福星童子,不知该有多高兴?”
布寡妇闻言浑身一震,铜簪无力地掉落地上。
她的心中天人交战,片刻后,绝望地闭上了眼:“道长说话要算数。”
“哈哈哈……”诚通得意地狂笑,横抱起布寡妇,大步流星往屋子里的床走去。
……
……
“咚!咚!咚!”
惊天的鼓声响起,面黄肌瘦的众村民们纷纷匍匐下跪。
长时间没有吃过饱饭,壮丁们本无力敲锣打鼓,但想到今日的祭品,久违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
还是那座破庙,还是那尊菩萨,还是那棵榕树,还是那群村民。
“娘宁愿你活活饿死,也不想看到你白白胖胖的啊!我的伢儿,我的伢儿啊...”
还是那个压抑绝望又痛苦的母亲。
同样的场景再次重现池净眼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感觉更真实,而站在榕树不远处与诚通交谈的虚通则比她梦中所见时少了一条手臂。
所以,还是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八仙桌被抬了过来,祭品也同时被端了上来。上头没有瓜果鸡鸭,当然也没有酒水糕点,只有一个大圆盘。
圆盘中,是被蒸煮得面容模糊的孩子。
念完了祈福语后,诚通跳起了祈福舞。这一次,虚通并没有参与祈福——残缺之身不能跳祈福舞,这是东离内哪怕再无知的村民也知道的常识。
诚通挥了挥手,“这祭品,天神已经赏给大家了,大家拿下去享用吧。村长,你先上前。”
说罢,他便退回虚通身边,站在虚通身后。
虚通脸上浅浅笑意,看着村长拿起一旁磨得锋利的尖刀来到圆盘旁边,心里莫名畅快。
看啊,这就是愚昧的人类,这就是人类的本性。只要为了活下去,喝人血,吃人肉,他们与他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又有什么错?
然而村长抖着手,一直不敢往圆盘里的祭品切下去。
他笑着,看着,许久,直到他脸上的笑意都僵硬了,那村长仍没有狠下心来动手。虚通不悦地皱眉,看了身后的诚通一眼,发现他也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愿。
“道长,你可不可以帮我……帮我……”村长怕得刀都握不住了,毕竟是第一回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实在恐慌得很。
虚通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走了上前。
村长将刀递了过来……
眼看刀就要递到虚通手上之时,村长忽地将刀转了个方向,一把刺入了虚通的胸膛!
“啊!”虚通这回是真的猝不及防,但他反应也极快,同时运起了内功扬起一脚将那村长踢飞!
人群里有人一跃而起,将半空中的村长救了下来,村长好不容易站稳,冷笑一声,撕下了脸上薄如蝉翼的天丝蚕膜。
正是体型与村长相差无几的尉迟无梦。
“不好!”中了埋伏!虚通咬牙拔出尖刀,无暇止血正要往后退,背后却再次猝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痛呼出声,难以置信地往身后望去,“诚通?”
只见诚通淫笑着捻了捻脸上大黑痣上的三根毛,也揭下一层蚕丝膜来——
这哪里是什么诚通?这是奇门四弟子,阳天德!
虚通前后受敌,自然是逃命要紧!他眼神一沉,脚步一点,纵身跃起!
与此同时,隐藏在村民之中,乔装为饥民的将离、白隐生、沐谦扬等人亦纷纷一跃而起,奋力追上!
……
……
一众村民们愣在原地,你看我,我看你,又看看圆盘里的祭品,不知如何是好。
“娘,不是说今天可以吃肉了吗?肉呢?”一个童稚的声音响起,嗓子因为干渴太久,因此说话慢吞吞的,像喉咙间被塞了石块,可也掩饰不了语气中对食物的渴望。
一村之长不知去哪了,没有人带头,那他们还吃吗?
在场的多半都是大人,此刻即使食物就摆在前面,但看到两位道长一位被人杀了,另一位是别人假扮的,不知出了何事的众人犹豫不决起来。
“吃啊,当然要吃了!”欢快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一个厨子打扮的少年郎拿着一只碗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
“食物那么珍贵,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吃,岂不是暴殄天物?”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圆桌前,也不需要刀子,用勺子将圆盘里的祭品舀到碗里……
舀?
肉类怎么可以用舀的呢?哪怕蒸得再酥再烂入口即化,也不能像舀豆腐花一样舀到碗里呀!
慢着,豆腐?
有人大着胆子戳了戳盘里的东西,疑惑地“咦”了一声,“这不是……不是肉!”
“答对了,这是豆腐做的,哈哈!”叶长青得意洋洋地又吃了一口豆腐。
唔,香,嫩,滑!
身为无华楼的伙计,把豆腐雕成人形,这点能耐他还是有的!嘿嘿,不枉他回去后天天练刀功,用豆腐雕寿星公,雕宫殿,雕老爹不穿衣服的样子……
“姑娘,这回可得升我为头厨了吧?”
叶长明那家伙,天天显摆自己厨艺多牛多牛,他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灭灭他的威风了!
叶长青愉快地三两口把豆腐吃掉,碗放在一边,拍了拍手,对正在为一口豆腐抢得头破血流的村民们道:“乡亲们,别抢,吃完这个后,你们先喝点温水,润润喉暖暖胃,吃点稀饭……”
无人理他,他也没有在意,继续道:“今日酉时初,就在这里,我们会以无华楼的名义设宴一百桌赈灾,乡亲们到时再放开肚皮吃!”
这回,终于有人听到了他的话。
而临时搭建的简陋厨房里,玉瓶与琉璃听着外头饥民们的欢呼声,欣慰地对视一笑。
“姑娘还是姑娘,一点都没有变。”不管去哪里,做的事情都是为了百姓着想。
而她琉璃得以追随姑娘,每天做的都是有意义的事情,实属有幸。
“是啊,希望将离公子他们能成功把那人神共愤的臭道士杀了,让姑娘恢复以前的模样。”玉瓶边炒菜边道。
“是啊……唉,玉瓶姐,你做的这是新菜式吗?”琉璃好奇地闻了闻空气中的蒜香。
“不是新菜,以前做过。这是蒜香排骨,小鱼每次吃这道菜啊,都要把骨头都舔得……”
玉瓶突然一顿,炒菜的动作停了下来,怔怔地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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