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千刀的刘二狗!害我如此田地...”李花单独躺在一间女牢里稀稀拉拉的稻草上,嘴里不断地啐骂着。
“敢问这位夫人,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呀?”对面的牢房里有人问道,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呸!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捡了个娃,看着细皮嫩肉能卖几个钱,没想到羊肉没吃着,倒惹了一身腥。”能进牢房的还能是什么好货色?何况如今都这般田地了。李花也不掩着,忿忿地答道。
东离国对私下贩卖孩童的刑罚并不像明月国与普照国那般严厉,她早已查了个清楚。在东离国犯了这事,有银子疏通的话最多也就关上个三五年就能刑满释放。在明月国时,与她一同犯了拐卖人口罪的几个婆子,进了牢里不到三天,查明了真相便一律处以磔刑。若不是她以身色诱那觊觎她许久的衙差,得以巧计脱身逃了出来,如今恐怕也早是身首异处了。
这东离国表面光鲜,实际内里腐朽不堪。皇帝又被奸妃所惑,终日沉溺后宫不问政事,下面的官员更是一个比一个昏庸无能。假以时日,她再向这牢头抛抛媚眼向衙差们露露香肩,以她的这姣好身段,别说三五年,不用三个月她兴许就能从这晦气的地方出去。
李花思及此,理了理因被砸了鸡蛋,蛋液粘连而乱糟糟结成一团的头发,脸上显出几分媚色来。
“卖孩子这等缺德事你也干?那是哪里捡来的孩子呀?”那声音又问道。
牢里的生活确实乏味无趣,正憋屈得慌的李花见对方闲聊兴趣正浓,也不设防。便将路过东子林,那遍地都是怎样的死尸,那孩子如何啼哭,她如何从那马车上的机关找出孩子来,又从孩子身上拿走了什么样的物件...
一一道来。那人似乎对孩子身上的东西很是好奇,问了好些个细节,还问了那孩子如今在何方。
“被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抱走了。呸!”又啐一口道:“刘二狗这杀千刀的,说什么孩子是那女子所生的,硬生生从我手上夺走了那孩子。那孩子长得如此的好,可是值五十两银子的啊!刘二狗与那女子给我下了这套,我便是做鬼也不放过他。”末了,又替自己辩解起来:“再说了,这又如何算得上缺德?要不是我捡走了他,说不得他的仇家还要回头搜查一番呢。如此说来,我倒是救了他的性命。”
“这位夫人所言甚是。”对面牢房里的姑娘从阴暗的角落处走了出来,对着她微地欠身:“小女子谢夫人出手相救。”
李花一头雾水,自己从未救过任何人,害过的人倒是不少。又喜上眉梢:“我救过你么?那你现如今是来报恩的么?”
“是的。我是来报恩的。”那女子道,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轻松一挥,牢门上的锁链便切口整齐地掉落地下。她徐徐地走至对面的牢房,也把李花牢门的锁链切断。在李花惊喜的笑里,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对着她那洁白纤细的脖子轻轻一划,李花便倒了下去。
那女子蹲下来看着面容痛苦得扭曲的李花,脸上一片感激:“夫人确实有几分姿色。幸好救了那孩子,才能全尸上路呢。这可真是前世修来的福份。”
血喷涌而出,李花依旧躺在那稀稀拉拉的稻草上,身子不断地抽搐着。
“对了,夫人不是说做鬼也不放过刘二狗吗?二狗兄弟已经在路上等着你,你不会孤单一人的。”有人做伴,那可不止修了一世,前前世的福份都加上了呢。
女子语气难掩羡慕地徐步离去,沿路歪歪斜斜倒着不少狱卒。李花意识逐渐模糊,但还能清晰地听见那女子的叹息在死一般寂静的牢里轻轻地回荡——
“还以为会有些悔改之意呢...”
...
她一闯进房里,池净就醒了。握紧棉被下的匕首,池净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姑娘,冒昧前来打扰。”眼前的女子约莫十四五岁,一副仙姿佚貌。身材娇柔细长,看起来弱不禁风,让人联想到春天里枝头上经不起折腾的娇嫩小花。
但能无声无息地进入有聂意寒守着的无华院,还能不动声色准确地摸到她这里,池净知道她绝不会如外表一般柔弱可欺。
那女子见池净依然不言不语,不想浪费时间。便开门见山地问道:“姑娘,你与那房里的孩子是什么关系?”
原来是为孩子而来,池净这才发现怪不得自己觉得这姑娘眉宇间有些熟悉,想来是那孩子的家人寻来了罢。方才开口道:“非亲非故。”
“那为何我在外头听说,这是你与那刘姓痞子的骨肉?”那女子神情略为天真,仿佛真是因为好奇而上门询问的。
倒也是个戏精。不过有人上门认领,池净也不跟她虚与委蛇。微微一笑道:“姑娘,你是那山狼寨的人?这孩子,真是你们寨子里的小少爷?”
这下轮到那姑娘诧异了。“姑娘如何得知?”
“我怎么确定孩子是你家的?可有证据?有的话,我便交还与你。”池净没有回答,反而如此问道。
那姑娘为难地一滞,思索一下便道:“孩子身上的玉佩等物已经让那李花搜刮走,但他被抱走时应该是穿着金丝棉裁制成的小衣。孩子的耳朵下还有一点红色的印记,不甚清晰。”
池净点头,唤道:“玉瓶,把孩子抱出来罢。”
...
玉瓶与孩子宿在耳房,池净房里传来的一字不漏她皆听见。当她抱着孩子从耳房里走出,看着那与怀里孩子有几分相同眉眼的姑娘,心下难过,莫名生出些不情愿来。
她踱步来到那姑娘跟前,细细嘱咐道:“孩子昨晚反复地烧了一整夜,天亮了才退了烧。待他醒来,若一时没有办法喂奶,你且喂他些菜粥,粥里撒些薄盐,要清淡为主。”眼里净是不舍。
如此这般,那女子哪还有半分质疑?不必再试探,看来这才是救了她侄儿的正主,说什么与刘二狗的骨肉,恐怕也是为从人贩子手里夺人的权宜之计。这小小的婴儿总算抱回怀里,女子的眼圈发红。
“小女子黎稚雨,多谢二位姑娘救了我的侄儿黎宇行。”说着又从袖里拿出一刻着一头狼的灰色玉符:“此乃山狼寨信物,来日姑娘若有要相助的地方,且带着这狼符到山狼寨,我们必合寨上下之力为姑娘达成一个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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