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身世(三)
沈大伯说了这话,又开始摇着头连连叹气。
沈云初不知为何从心底涌上来一股激动,大概母子情深血浓于水是天性,就算她是穿入这具身体里的灵魂,对母亲也有着感情。
“大伯,你的意思是……我娘并没有死?”
她从沈大伯的话里得到的唯一一个讯息就是,自己的娘并没有死,说不定还活着,只是这个可能性也不大。
沈大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是的,云丫儿,你娘生了云青之后,便被你奶奶赶出门了,她本就没有娘家,是被人卖到青楼去的,走的时候也没人知道。”
“因为当时村里人并不知道你娘的来历,只有我们家和村长知道,你奶奶怕你娘过去的身份暴露,便将她……赶走了。”
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将这件事说了出来,神色间十分矛盾,毕竟当初是沈奶奶和沈让将她娘赶走的,他说出来就是和他们作对,有挑拨是非的嫌疑了。
沈云初愣了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沈让,心里涌起一股恶心和嫌恶来。
这个没有担当的男人,不仅没有对治好他疾病的妻子没有半点感激,居然在她为他生了三个儿女之后狠心将她赶出家门。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男人,但凡女子有一点过错,就是一生都不可磨灭的污点,而男子却要宽容许多。
她冷冷的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你们将我娘赶到哪儿去了,今儿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现在便去报官。”
她现在对自己娘亲的事情还没有一个全面的了解,但从这人的片面之词中已经得出了大概的事情经过和结论了。
说穿了也就一句话,他们将对自己有恩的人在落难的时候赶了出去,她娘生完孩子后是最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沈奶奶和沈让却将她赶了出去。
就因为她是从青楼逃出来的,哪怕她是清白之身,也一辈子都无法洗脱污名,被他们一家老小欺负唾弃。
沈奶奶见沈云初神色冰冷,拳头紧握,强压着怒火,这个样子跟个吃人的魔鬼一般,哪里还有当初那般懦弱畏缩的样子?
她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这个丫头是真的变了,和以前比起来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了,她再也无法将她呼来喝去随便使唤打骂辖制了。
“报官?你去报啊,我和你爹是赶她走,可也要她自己愿意走才成啊,她要是赖着不走,我们还能将她扔出去不成?”
沈奶奶心里有些害怕了,又想到沈云初当初是救过贵人的,当时都有县太爷派衙门的兵丁进山寻找那位贵人了,他还能让县太爷减免租子,他的身份一定不得了。
万一她真的去找这贵人帮忙,随便寻个由头来治她的罪,她还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她可找不到能帮忙的人,所以此时说话也就没那么硬气了,声音都一下子降低了几度。
“我大伯娘这样的性子你还看不惯她, 处处跟她找事,可想而知我娘当初在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云初感到一阵心酸,觉得泪腺中鼓鼓囊囊难受的要命,她娘一个从青楼里逃出来的女子能去哪儿?就算没有难产而死,离开沈家没有了庇荫恐怕也早就死在了流亡的路上。
这个时代的流民结局一般都很惨,要么路上就被活活饿死,要么也会被各个州郡的官兵驱赶患病身亡,还有的地方怕流民中有奸细混进城里,干脆暗中派人将流民就地处决,这是最残忍的死法。
想到这些,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沈奶奶今儿挑起来的事端本来想跟沈大伯讨要好处占便宜,却没想到不经意之下说出了这么一桩事来。
她总算知道当初沈大伯无意中说了一句她娘的事她追问时他为什么是那个反应了,还有村长和花婶子提起娘时也是支支吾吾的。
怪不得娘会成为沈家的一个禁忌,谁都不跟她们姐弟提起。
关于娘的事她已经不记得了,脑海里依稀有个模糊的影像,只觉得她是个很温柔随和的女子,并不是普通的农妇模样,和刘氏陈巧这些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我娘当初走的时候说什么了?以后再没得到过她的消息么?”
思量半晌,她扭头含泪向沈大伯问道。
沈大伯此时一脸的愧疚,当时那个情况,就算他也主不了家里的事啊,都是沈奶奶一个人说了算的。
他叹了口气道:“云青满月之后,你娘能下地时你爹便要将她赶走,后来你奶奶也同意了,你娘苦苦哀求不成,最后只好自己离开了。”
“我当时和你大伯娘问过她要去哪儿,她说她舍不得你们几个孩子,可是又没办法,让我们关照关照你们,还去村长家也拜托了村长。”
村长听到这话忙点了点头接道:“是的,你娘确实也来跟我们道别,哎,那时候我其实让她留下来的,本来打算让她先住在你们姐弟三人现在住的那间房子,不过……”
“她说她还有别的事,打算出一趟远门,若是还能有命回来,再来找回你们三个,让我和你花婶子照应一下你们。”
沈云初纵有满腔怒火此时也是无可奈何,毕竟她娘都走了五六年了,从云青出生后再没回来过,毕竟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
而且这个时代只要婆婆看不惯媳妇,是完全可以强势要求儿子休妻或者将媳妇赶出门的,就算官府也断不了这样的家务事。
何况她那渣爹本来就嫌弃娘,大概早就不想要她了,她此时再追究他们的责任,那是不可能的。
云兰和云青在一旁听着她的话,也知道自己娘并不是大出血死的,而是沈家故意放出的风声,以免村民们议论。
二人想到自己也是有娘亲的,也许娘亲还活着,顿时奔过来抱着沈云初的腿哭了起来。
沈云初擦了一把眼泪,冷哼了一声道:“哼,这样也好,今儿你们闹了一场倒让我知道了我娘的消息,不过,从此以后,我们和沈家再没半点干系,你们想占我们半点便宜那都是不成的,我今儿就将话撂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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