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初一口气将自己的疑问都问了出来。

　　之前她还疑心会不会是这两个庄头黑心贪墨下了那些租子，在账目上也做了手脚，但方才看他们吃的东西……

　　实在不像是贪墨下粮食的样子。

　　若是他们贪墨下粮食卖成银钱，故意吃这样的食物那她就没话说了。

　　李田和赵亮见她看了这么一会儿就将田亩账册中的漏洞看出来了，顿时吃了一惊。

　　还以为沈云初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就算看也是装模作样，根本看不懂，哪里知道她一语中的的就说出了那些漏洞。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李田有些支吾着说道：“姑娘明鉴，这，这，这事儿……”

　　他一下子急得口齿都不伶俐了，脑门上直冒汗。

　　赵亮见他这样，忙接过话来：“姑娘，我们并没有贪墨粮食。”

　　他在账目上比李田懂得多，一下子就知道沈云初问的是什么意思了。

　　“哦？既然不是你们贪墨了粮食，那这是怎么回事？水田的产出为何这么低？那些少了的租子又是怎么回事？庄子上的佃户日子到底怎么样？”

　　她见赵亮面现难色，好像是有难言之隐，不禁又问了一遍。

　　赵亮扭捏的揉着衣襟，不时看着李田，犹犹豫豫的。

　　沈云初却不急，慢慢等他想好再说。

　　过了半晌，赵亮终于鼓气勇气，支支吾吾的道：“姑娘，我们委实没有贪墨庄子上的粮食，之所以会是现在这样，因为……因为……”

　　李田也好像豁出去了似的，拍了一下大腿大声道：“哎呀，你就别支支吾吾的了，就说了吧。”

　　之后他径自说道：“租子的事，本来萧公子接手后也没怎么管过庄子，只接管后来过一次，以后这几年便再也没来过了，每年都是我等自己将租子送到他指定的地方去。”

　　“萧公子第一次来时见我们日子过得不怎么样，便减免了一成租子，比公田的租子都少一成，谁知……谁知这事被那恶霸田仁知道了，便派人来威胁我们将减免的那成租子上交给他，说是保我们庄子上平平安安，不会遇到鸡鸣狗盗之辈。”

　　他一口气将租子的事儿说了出来，之后大大喘了几口气，抬头看了沈云初一眼。

　　沈云初怔了怔，这……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难道他们不知道这私田是封如景名下的？

　　“你们可知道这两个庄子的真正主人是谁？”

　　她心中憋闷，气了半晌才问道。

　　“不就是……萧公子么？我们除了庄子那年卖给他之后见过一次，再也没见过，他也从不来的。”

　　李田懵懂的说道。

　　沈云初一下子明白了，他们并不知道这是景王府的私田，只知道主人是萧然，却也不知道萧然是干什么的，怪不得了。

　　“可是，我看这佃租这两年还又加了一两成呢，这又是怎么回事？水田的出产为何那么少，和旱田一般？”

　　她皱着眉头又问道。

　　“这都是那田仁得寸进尺搞得鬼，他手底下养着一帮打手，每天便是在各处庄子上溜达，打听庄子里的事儿，我们这儿也没个主事的，萧公子又从来不管事，出了事我们也找不到人。”

　　“一来二去庄子里的事儿便被那田仁的手下打听了个干净，开始的两三年那田仁见贪墨了一成的租子也没人过问，后来胆子便越发大了，到现在我们两个庄子上的佃租比公田还高出了两成，庄子上的佃户们都快活不下去了。”

　　既说开了头，两个庄头也便不隐瞒了，赵亮也道：“是啊，那水田的租子也是田仁搞的鬼，多出来的粮食都被他抢走了，我们没办法，只好尽量将账面做平。”

　　“有一次我气不过去找萧公子说这事，可是……可是到萧公子常住的地方，那里的下人居然说他常年不在家，后来这事被田仁知道了，便派人将我们打了一顿，此后我们便再也不敢去了。”

　　“是的姑娘，这几年这两个庄子基本上都被那田仁把持着，这附近的庄子有些也都是如此，他上头有人罩着，有些一般的地主员外爷都没他势力大，只能任由他盘剥一两成佃租。”

　　“也有不怕他的不给他多交租子，他便暗地里不是破坏田庄，便是将新长出来的麦苗趁夜拔掉，偷鸡摸狗，弄的庄子上鸡飞狗跳，那些有权势的人家也不好因为这个和他上面的人撕破脸，最后也都屈服了，只是能比其他人少给他孝敬些粮食而已。”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开就没有顾忌了，索性说个够。

　　沈云初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在陇西地界上还有这样的恶霸，这不是古代版的黄世仁么？比他还可恶。

　　“我们的身契大多都在萧公子手里，就算想离开也不可能，有心去别处租种公田，却又害怕那田仁报复，他不止贪墨各私田的租子，还欺男霸女无恶不作，附近的几十个庄子都被他控制着，我们也实在是没办法啊。”

　　那两人越说越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瞅了一眼自家孩子，为了妻儿老小他们是能忍则忍，只要能有一口吃的便行，但这样的日子也不安生。

　　本来他们见沈云初一个小姑娘也没打算将这事告诉她，可没想到她居然看出了这庄子的蹊跷，他们还要靠庄子生存，自然不能背了黑锅，只能将这事说出来了。

　　况且他们想着她一个小姑娘家，如今得了这庄子反倒不如就在萧公子手里强些，若叫那田仁知道主家换成了她，恐怕更肆无忌惮。

　　沈云初听着他们的话只气的浑身发抖，恨自己没有封如冰铃铛那样好的武功身手去好好教训一番那田仁，居然连景王府的私田都敢贪占。

　　二人见沈云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以为她是被吓着了，不由得叹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姑娘既然接手了田庄，这事我们迟早也要告诉你的，这事……这事……”

　　“那田仁是什么来头？罩着他的人是谁？你们可曾向衙门告过状？”

　　沈云初打断了他的话一针见血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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