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是从崔氏小的时候，就近身伺候的人，后来崔氏和王珏成亲，她又跟着过来做了陪房管事妈妈。

　　刘海棠将她扶起来，两人对面坐下来。

　　“君小姐，”佟氏抹着眼泪，看着刘海棠，“一转眼快十年了，您……都长这么大了。”

　　刘海棠笑了笑，“是啊，人都在长。不过，妈妈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您在王家的庄子里过的不好？”

　　“奴婢好不好无所谓，只是，前天跟着车去府城，给三老爷家里送庄子里的鸡鸭等收成，走的时候恰巧碰见了三老爷。幸亏他还记得奴婢，就告诉奴婢大小姐和您的事。”

　　“你们还活着，奴婢激动的快要晕过去，一刻没舍得耽误，就想来见见君小姐。”佟氏道：“大小姐……不，不是，三夫人她还好吗。”

　　刘海棠点了头，“她在牛头镇，过的挺好的。妈妈要是有空，可以去牛头镇看望她。您方便出门吗。”

　　“方便。”佟氏点着头，迫不及待地道：“奴婢的身契在崔家，奴婢这些年不走，就是想要等您和三夫人回来，现在等到了，奴婢当然没有留恋，一定要去牛头镇。”

　　“那您回去收拾一下，我后天回去，您看着时间过来。”刘海棠道：“去了，见了我娘，事情您也都清楚了。”

　　佟氏点头不迭，又起来给刘海棠磕头。

　　“我娘见着您，也是要敬您的，您这给我磕头，不是折我的寿吗。”刘海棠道：“您就安心些，后天和我一起去牛头镇。”

　　佟氏是什么人，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见了崔氏就什么都清楚了。

　　“奴婢今晚就过来，奴婢先伺候小姐。小姐放心，奴婢做事向来麻利，一定能伺候好您的。”佟氏说着，忙开门出去，小跑着下楼，刘海棠跟着她出来，喊道：“金城，给妈妈找一辆驴车，送送她。”

　　“不用，不用。我走回去也就一个多时辰，来得及，不累的。”佟氏道。

　　刘海棠给了金城钱，又包了两个今天中午推的饭菜给金城提着，“路上吃。”

　　“是。”金城扶着佟氏出门，找了一辆驴车，佟氏一路念着感谢，泪眼朦胧的上车走了。

　　不过到下午，佟氏就跟金城一起回来了。

　　“这么快？”刘海棠很惊讶，佟氏在庄子里生活了八九年，居然就提了一个极小的包袱。

　　佟氏笑着道：“什么都不要了，只要能在您和夫人身边，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那您歇会儿，想做事也行，您自己找事做。”刘海棠知道佟氏可能闲不住，所以不拦着她。果然，佟氏擦桌子洗碗拖地，一刻不歇。

　　金城趁着佟氏在前面，他在后院和刘海棠悄悄地道：“……确实在一个庄子上，小小的屋子，除了灶就是床，烟熏火燎的，被子都是黑的。”

　　“说天天下地干活，还吃不饱饭。看着怪可怜的，不像是假的。”金城道。

　　刘海棠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后面的事我慢慢查问。”

　　晚上，佟氏跟着一起回去睡觉，烧水沏茶，铺床上暖炉，连洗澡水都准备好了，等刘海棠洗好澡，她已经捧着帕子和干净的衣服进来。

　　比刘海棠自己想的都全。

　　“您歇着吧，明天也留在家里，我安排好，后天我们就走。”刘海棠道。

　　佟氏应是。

　　忙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刘海棠带着佟氏回牛头镇。

　　近了牛头镇，佟氏就坐立不安，焦急地掀着车帘朝外头看，等车停下来，她双眸含泪地看着刘海棠，道：“到、到了？三夫人在里面？”

　　“嗯。去吧。”刘海棠示意她，“我娘在里面。”

　　佟氏跳下车，飞快的朝里面跑去，等到了门口又怯懦的停下来，站在门口理了理头发，整理了衣服，这才抬脚进去。

　　刘海棠提着东西下来，桩子从门口一脸发懵的迎出来，“东家，那位婆婆是什么人，怎么哭的……”

　　“是我娘的故旧。”刘海棠将东西给他提着，她进了门，就看到崔氏和佟氏正抱在一起哭。

　　十年未见，又是辛酸又是高兴。

　　“大小姐。”佟氏摸着崔氏的脸，“奴婢做梦都想再见您一面，现在见到了您，知道您真的活着，奴婢就是立刻死了也甘心了。”

　　崔氏老了，也不如以前精致漂亮了，可现在回头去想，虽是遗憾，却又是开启了崔氏另外一种人生，让她这一生跌宕起伏，比预想中的不知精彩了多少。

　　人活一世，所有的经历，其实都是宝贵的，哪怕当时昏暗，压抑，甚至想死，等过了那段，再去回想，却又能从灰暗的日子里，体会到不一样的感悟。

　　这是崔氏这段时间的感想，她晚上睡不着，便会想这些……

　　因为有了这些经历，她的海棠才变的这么强大，令她骄傲，她才和刘立秋有了这一世的母子缘分。

　　那近十年的灰暗，何尝又不是值得的。

　　“是，我们都活着，真好。”崔氏给佟氏擦着眼泪，“妈妈您老了，身体可好，一直在王家吗。”

　　佟氏点着头，“奴婢身体好的很，每天好吃好睡。您走了以后，三爷续弦了，奴婢就自己搬到庄子里去住了。”

　　“去庄子里也挺好的，比在府里舒服一些。”崔氏扶着佟氏坐下来，亲自给她倒茶，主仆两人对面坐着。

　　刘海棠也在一边坐下来。

　　大堂里没有别人，佟氏看看刘海棠，又看看崔氏，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奴婢晚上做梦，常常梦到你们，奴婢总觉得你们没有死。”佟氏抹着眼泪道：“奴婢想着，只要好好活着，说不定有一天，你们就自己回来了。”

　　“现在梦成真了，奴婢的梦成真了。”佟氏哭着笑着，“大小姐……不是，夫人，君小姐，奴婢真是太高兴了，就是现在死了也值得。”

　　崔氏也红着眼睛，“不说不吉利的话，你来了以后就留在这里，跟着我们过，让海棠给你养老送终。”

　　“好！好！”佟氏点头，他熬出头了，“对了，夫人，当年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就出事了呢。”

　　崔氏就讲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这也是刘海棠第一次这么详细的听案发时的过程。

　　佟氏听说她被人困住，又被逼无奈生了个儿子后，抱着崔氏哭了好一会儿，崔氏安慰了许久，她才渐渐平静下来。

　　“奴婢有件事，这么多年一直想不明白，当时我也和三老爷说了，但是他不相信。”佟氏听得心有余悸，回忆当时的情况，“当时确实找到了一大一小两具女尸，身上残留的衣服也确实是你们出门时穿的。”

　　“可是奴婢去认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她说着，拉着崔氏的胳膊，“大小姐小时候绣花，用刀片划到过手腕，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疤，可是那具尸体上就是没有。”

　　“可是三老爷不相信，苏小姐也肯定的说是您。奴婢寻思着是不是疤烧没有了，就没有再缠着说，但是这个疑惑，一直在心里。现在想想，当时那具尸体就不是您，奴婢应该再坚持一下。”

　　“算了。”崔氏不想纠结当年的事，“都是过去的事了。”

　　刘海棠蹙眉，忽然出声道：“既然人没死，又是哪里来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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