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王府的，颜凝玉脚步沉重，好像双腿被偌大的袋子缠住似的，只觉得自己在医馆答应了大医的要求，只记得自己说出自己最后一个愿望是跟宿宸煜告别的时候，他脸上复杂的笑容。

　　拿着手中的药方，她来到宿宸煜门前，隐约听见里面有翻阅纸张的声音，知道他也正在一堆医书中焦头烂额的寻找治病的方法，却半天也没有勇气敲开房门。

　　想到宫里患病的人数还在增加，颜凝玉身体微微颤抖着，挥手屏退了附近的下人，颜凝玉轻轻走了进去。

　　宿宸煜从书案上抬起头来，眼中布满血丝，颜凝玉心头一紧，赶紧偏身走到一旁的桌前，借着给自己倒水的姿势遮住了不自然的神色。

　　“你来了。”看到颜凝玉进来的时候，宿宸煜眼中有几分欣喜，随后就疲倦的叹了口气，又低头在面前的案卷上找着什么，随口道：“这是太医院的往年奇怪病例，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出类似是例子。”

　　“太医们不用看的吗？”颜凝玉轻咳一声，坐了下来。

　　“他们那里有案底，这是我让人临时抄录来的。”宿宸煜没有抬头，也没有发现颜凝玉语气里的不自然。

　　“你看这个有什么用。”颜凝玉冷声道：“临阵磨枪，你对医术又不懂，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宿宸煜抬头错愕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便释然一笑，道：“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总该做点什么，多看看这些也是好的。”

　　“我看你做的这就是无用功。”颜凝玉看着他脸上的倦容，心中闪过一丝心疼，想到自己来的目的，硬下心肠说道：“太医院养了帮废物，我听说连宫里的妃子都开始出现了病症，用不了多久这病便蔓延开来了，想必是天要亡了齐元。”

　　宿宸煜翻阅纸张的手一顿，抬头正色道：“凝玉，你在说什么？”语气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怒气。

　　“我说这是亡国之兆。”颜凝玉站起来，直直的往他脸上看去，道：“殿下不如看看怎么布置一下宫中贵人们的后事。”

　　“你……”宿宸煜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中冒出的光足可以杀人，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极力忍受住心里的怒火，说他怎么样都可以，但是说他宫中的亲人却是不行的。

　　我宁愿你恨我，颜凝玉仿佛没有觉察出他的愤怒，一脸无辜的朝他看去，这无辜的样子惹得宿宸煜更加气愤，他手掌拍在桌案上，喝道：“出去！”

　　颜凝玉眉头一挑，推门便出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不远处大医的身影，她默默地走了上去。

　　“心愿完了？”大医看见她失落的样子，不动声色的问她。

　　点了点头，一滴眼泪溢在眼眶，颜凝玉很快高高的昂起头，道：“这里的事已经办完了，我跟你走。”

　　回家把药方放在抽屉里一拉就能看到的地方，天将黑的时候颜凝玉随他上了船。

　　望着越来越远的帝京，听着周围潺潺的水声，颜凝玉望了望远处，江水黑沉沉的一片，偶尔一阵风吹过，江面上便起了一片银色的波光，像把千百年来的心事罩在了水底，让人有些胸闷。

　　“在想什么？”大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船板上，从船舱出来的他看见的是颜凝玉坐在船头孤独的背影，这才走过来，挨着她坐下。

　　颜凝玉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离得他远了些，没有说话。

　　或许感觉到了她不高兴的情绪，大医挑挑眉，往她这边靠了靠，还没有继续说话，颜凝玉又往旁边挪去。

　　大医继续靠过来，顺手拉住她的胳膊，道：“你再挪就要掉到江里去了。”

　　颜凝玉轻哼一声，道：“或许死在这江上也没什么不好的。”总比让人胁迫着做些不愿意做的事情好，她最讨厌别人威胁她，但是不得不承认这次自己面对那么多人的生命，没有办法不退步，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胡说。”大医听见她这句话，精神有点激动，抓住她的胳膊的手用了几分力道，似乎是想将她混乱的情绪重新振奋起来，道：“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一个不高兴就说死，你算什么圣女！”

　　他的态度有些激动，导致一直没有正眼看他的颜凝玉回头看了他一眼， 这才发现明日里懒洋洋仿佛天下只有他最帅的大医仿佛换了一个人，他先前因激动而发亮的眸光渐渐地暗下去，抓住她胳膊的手往下滑，很快将她的手握住，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你对圣女好像有种特殊的感情。”颜凝玉微笑道，记得大医曾经跟自己说过，那个地方的圣女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自己还依稀记得他说起上一任圣女的时候，眼中的光芒闪烁，里面有对女子痴情的向往，也有对往事断肠的回忆……

　　“你很聪明。”大医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却已经慢慢沉静下来，感觉到颜凝玉的手慢慢的从他的手心里抽出，也没有介意，“她叫昭儿，是我今生最喜欢的一个女人。”

　　颜凝玉皱了皱眉，虽然自己料到了这个事情，但是此刻她自己心乱如麻，没有闲心去听别人的痴情往事。

　　“我管你什么昭儿不昭儿的呢！”她手一撑在船板上就站了起来，瞬间就有些头晕，不得不扶着栏杆，道：“你别跟我说这个，我知道那个昭儿已经死了，但是我对她的死一点兴趣也没有，对你们之间撕心裂肺的感情同样没兴趣，你若是想诉苦，找别人好了。”

　　江上夜里的风很冷，她任凭江风吹在自己的脸上，挥散不去心里因烦躁而升起的炙热，此刻谁跟她说话都会成为她的出气筒。

　　大医愕然的抬头看了看她，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女子凭风而立特有一股风情，明明离自己很近，却又像远处一个摸不着的云，那么神圣不可侵犯。

　　半晌，大医悠悠的吐了口气，收起了想跟她深谈一次的想法，转而问道：“你最近有那个叫卫祁星的人的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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