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听柳洵这么一说，月咏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奇怪。她原本的用意是找他证实芳铭的死活，虽然她对柳洵的话深信不疑，但不知怎么的，她无法面对芳铭因她而死的事实，只是想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还活着的消息。她觉得依王麟轩的精明，为了不激怒她而保住云绰，他定会矢口否认芳铭已死，谁知道她并未从他口中得到她想象中的答案。

　　她迎上柳洵投来的灼灼目光，若有所思地答道：“这王麟轩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他看事情也看得通透，这样的结局似乎他早已料到，可最终还是义无反顾地赔上了他的性命，你说这是为什么？”

　　对于王麟轩，柳洵觉得若是双方站在相同的立场，他很钦佩他对云绰的深情，只可惜他为了云绰善恶不分，落得今天这样的下场，也算是他咎由自取。

　　思及此，他轻笑了一声，接口说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爱云绰爱到了失去自我、不分黑白的地步？”

　　“不分黑白？何为黑，何为白？这世间真正能够明辨是非的圣贤屈指可数，大多数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了，每个人对黑白定义有所不同，所以这世间并没有绝对的黑与白。你眼中的白，兴许便是别人眼中的黑，而你眼中的黑，也许就是他们眼中的白。我之所以能有今日，不过是我的运气比较好，所作所为是顺了大多数人的心意。若是换作是云绰坐上了这帝位，也许她并不差呢？毕竟审时度势的本领，她还是有的，否则她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听了她这番似是而非的话，柳洵不由眉头深锁，他抬眼怔怔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问道：“月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咏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不由噗嗤笑了起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总不至于又吃醋了吧？”

　　柳洵重重地叹了口气，斜睨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倒不至于，只是觉得你这话说得颇有玄机，倒像是顿悟了的样子。”

　　“你是怕我像八十多年前的宣怀帝一样出家不成？他可是为了情，那我又为的是什么？”月咏掩口而笑，心头却觉得微暖。他是如此地在乎她，超出了她的预料，其实他对她的情，并不比王麟轩对云绰的少。若是当年他爱的人是云绰，那么他定然早就助她登上了姜王之位了吧？想想这人生际遇还真是奇妙，而她自己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这倒也不至于，就是怕你对王麟轩心怀同情，兴许会饶他一命，亦或是你对将对他的同情转移到了云绰身上去。”柳洵边说边抬手摸着下巴，说完又是轻声一叹。

　　月咏见他如此，不由拧眉说道：“你说你在这儿长吁短叹的做什么？像个怨妇一般！”

　　说到这里，她又掩口而笑：“柳允珩，你这是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我是怕你心软了！”说完，他上前搂住她，将她的脑袋按到他的胸膛：“月儿，做人呢，是要善良。可是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一国之君，若是不使点雷霆手段，别人是不会臣服于你的。就连云绰那般资质都知道要争、争抢，可是你呢？若换作我是你，当初我就不会迎云绰入宫。”

　　听他说这些，月咏不由开口反驳道：“可是我现在不是已经在惩罚她了吗？让她活着，让她感受孤独，让她渐去品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可是我怕有朝一日你会反悔，毕竟她还活着，她还是以往的云绰，她还会花样迭出地引起你的注意，博得你的同情。虽然她被软禁于府中，她不还是享受着长公主的待遇吗？若是有一天我们的长公主装可怜惹你同情，难保你不会心软，毕竟你安排了不止一位御医到了公主府。”说到这里，他又是一声长叹：“月儿，你可真不像天朝暗骑营使的出身，当年你杀人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

　　他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月咏的回忆。除了前几次杀人之外，她心头充斥着浓浓的恐惧与负罪感，之后便渐渐麻木起来。然而对于云绰，她确实恨她入骨，可是她又怕她想不开死掉，亦或是得病而亡，所以她不得不派太医入驻公主府。

　　“你……我并非是狠不下心杀她，只是不想让她死得这么痛快。母债女偿，母亲的仇，我是要报到她的身上，还有我中毒的事，我也不可能就此揭过。”

　　“那么你就让她在府中安然度日？这便是对她的报复？”柳洵本是想去公主府装神弄鬼吓吓云绰，可私自行动吧却又怕她知道了不高兴，但是放着云绰在府里头逍遥快活吧，他心里又不乐意。

　　“怎么？你觉得让她感受孤寂，让她陷入对我的仇恨，对王麟轩的思念，对未来的绝望还不够痛苦吗？可是我觉得这远比肉体上的折磨要难熬。”

　　“对王麟轩的思念……呵……”柳洵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道：“她是如此自私自利之人，与王麟轩在一起不过是为了利用他，你还指望着她对王麟轩生情？”

　　月咏抬眸打量了他片刻，这才说道：“就算她的心是石头做的，但被王麟轩焐久了，总会焐热的。一个人长时间在跟前陪伴，突然间他不在了，她的心就像被捅了个窟窿，一开始可能不会觉得痛，但时间久了，便越来越痛。你要知道，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将埋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当初你离宫去天朝的时候，我每日提心吊胆的，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后悔当初没有跟你一起出宫。后来又听了你在天朝身亡的消息后，恨不能插翅飞到天朝去找你，就是想证实你没有死……那些天，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过的，沦陷于恐慌痛苦中无法自拔，要不是收到了宋青书的消息，我便打算前去天朝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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