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沾衣蹙眉。

　　飓风，海浪，海水倒流，这，不是世界末日的征兆么？

　　沅湘君继续幽幽地说，“凡人被消减了大半之后，存活下来的修士以为这场浩劫已经过去。 但，后来，白天变成黑夜，黑夜持续了整整七天之后，充足的灵气以极快的速度降低。”

　　“靠灵气生存的修士们也无法活下去，久而久之，也死伤无数。”

　　“这场浩劫过去之后，还活着的人寥寥无几。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寥寥无几。”

　　“后来，这些人又开始繁衍，一代代延续下去，这片土地也重新焕发了生机。”

　　“灵气稀薄，修士无法生存，跟普通人一样靠着五谷杂粮生存，最终也都慢慢死去。”

　　“还存活下来的，除了侥幸正在闭关的我，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吧？我这也不算活着，顶多算是……”

　　他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

　　魏沾衣正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看什么？”他问。

　　“你……”魏沾衣紧了紧嗓子，“多大了？”

　　沅湘君一愣，随即笑起来，“年龄还有意义吗？”

　　“当然。”魏沾衣将篮子放到马车上，“你这种老妖怪级别的人，就不要对我有非分之想了，我们之间有代沟。”

　　“香香姑娘，赶紧上车吧。”

　　“香……香姑娘？”沅湘君指着自己，“我？”

　　“除了你还有别人？”魏沾衣坐下来，哼了两声，“梓梓姑娘还没香香姑娘好听。”

　　“为什么非要两个叠字？”沅湘君一脸黑线。

　　“我喜欢。”

　　沅湘君愣了一下，“你喜欢？”

　　“那，我就叫香香。”他托着下巴，眼睛晶亮晶亮。

　　魏沾衣额角抽了好几下。

　　变态的脑回路，真跟正常人不一样。

　　她将脸撇到一边，闭目养神。

　　沅湘君则斜倚在马车上，盯着她好看的侧脸，笑意盎然。

　　魏沾衣感觉到他热切的视线，抬起袖子遮盖住脸。

　　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沅湘君所说的那些事，她本不太相信。

　　但，沧海桑田这种事，就算抛却了神话色彩，单单从地壳运动也是能解释的。

　　像龙卷风，海啸，寒冰这种自然灾害，跟行星引力有关，也是能解释的。

　　比起神话，她更相信科学。

　　“你相信我说的话？”沅湘君问道。

　　“为什么不信？”魏沾衣说，“有些事情，没见到不代表不存在，人不能用自己的孤陋寡闻来衡量这广袤的世界，坐井观天要不得。”

　　她托着下巴，意味深长。

　　“我一直相信史前文明。”

　　“史前文明是什么？”沅湘君不解。

　　“很简单。就以你所经历过的那场浩劫来说，在浩劫之前，人类的文明程度已经达到了某种高度。”魏沾衣说，“浩劫来临之时，不管是修士还是普通人都无法逃离灾难。”

　　“等浩劫过去之后，原有的文明被摧毁，经过漫长的进化，逐渐新成新的文明。如此往复循环。”

　　“人的寿命对于广袤的宇宙来说，转瞬即逝，甚至，我们的生命也是沧海一粟。”

　　沅湘君听着她的话，莫名觉得很有道理。

　　正如他所经历过的那般，现存的人，已经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好像能理解。”他说。

　　魏沾衣没有再继续下去。

　　生物进化论和文明演化，以及宇宙论等高深话题，不太适合跟沅湘君这种老祖宗级别的人谈论。

　　车厢里，陷入到诡异的沉默中。

　　“你以前不用吃饭？”许久之后，她问。

　　“不用。”沅湘君说，“是不是很难相信？”

　　“不难。”魏沾衣说。

　　她家的小肥啾就是这种存在。

　　“吃五谷杂粮的人无法理解靠着灵气生存的人。就像，从来没见过冬天的人很难想到会下雪一样。”魏沾衣说，“或许很久之后，人类进化到不需要进食就可以维持生存。那时，他们也无法理解我们。”

　　“这就是代沟。以上，不是我说得，是腓腓说的。”

　　“我想问的是……”魏沾衣察觉到话题跑偏，忙转移回来，“在浩劫之前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沅湘君捏着下巴想了好一会，“这个该怎么说呢？”

　　“长话短说。”魏沾衣说。

　　“这片土地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说，“那会，主要分成四座仙山，仙山上的人每年都会下山招弟子。”

　　“那是修士的世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修行者。自然也出现了很多法器，灵器，那些东西都是很常见的。”

　　“普通百姓是最底层，他们依靠着仙山上的修行者来保护和统治。仙山上的修行者，王族灵气最为充足，也是最厉害的。那是凭着实力上位的时代。”

　　他笑了笑，“我现在再说这些，大概会被人当成疯子。”

　　魏沾衣呼出一口气。

　　沅湘君所说的这些，跟腓腓所说的相差无几。

　　“谢谢，我已经知道了。”她说。

　　沅湘君仔细瞧着她的表情，没看出半点怀疑或者否认的样子，心情很好，“你相信我？”

　　“不相信。”魏沾衣说，“但我相信你说的这些。如此，我也大概了解了腓腓和小肥啾为什么会存在。”

　　沅湘君心情不错，他想凑过来，魏沾衣一脚将他踹开。

　　“我只想离着你近一些。”他有些委屈。

　　魏沾衣懒得理他。

　　沅湘君挨了几脚之后，也学乖了，乖乖待在一旁。

　　马车在慕府停下来的时候，魏沾衣提车篮子下车来。

　　“你在这里等……”

　　她的话还没说完，沅湘君已经跳了下来。

　　“喂！”

　　“我闻到了一股不愉快的气息。”沅湘君脸色严肃，“母蛊可能就在这慕府里。”

　　魏沾衣脸色一变。

　　“我曾经感觉到一股相当恶毒的视线。”她攥紧手，“那视线的主人，就是下蛊虫的人吧。”

　　沅湘君不语。

　　他走在魏沾衣稍稍远一些的地方，警惕着四周。

　　凤赤没想到魏沾衣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返回来，很是惊讶。

　　“衣衣。”他从远处快步走来，长衫飘飞，眉目如画，眉梢间带着笑意。

　　魏沾衣看到凤赤之后，心情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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