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大人。”秦如肃表情很复杂，“我已经将情况飞鸽传书给皇上，皇上若是知道了这个消息，必定会派医术最高明的御医来，您别太担心。”

　　“不担心？我能不担心吗？”凤赤的拳头狠狠地落在石柱上，“当初只是一句玩笑话，怎么就成真了？”

　　“她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秦如肃不知道该说什么。

　　怀三胞胎的妇人也不是没有，可是，活下来的人不多。

　　早产的胎儿无法存活，三个都夭折，或者胎儿能活一个或者两个，甚至，母体可能会大出血，四人都活不了。

　　怀三胞胎凶险无比，至今为止，还没有平安诞下三胞胎的妇人。

　　“让我静静，我没事。”凤赤有些颓废地坐下来，“你还是按时给她开药就好。”

　　秦如肃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退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魏沾衣的身子越来越重。

　　到了七个半月的时候，已经沉重到无法站立行走，每天只能在屋子里，稍微站久一点就会腰酸背痛。

　　此时，胎儿已经成型，多胞胎容易早产，御医和产婆们严阵以待，时刻准备着接生。

　　凤赤也越来越紧张。

　　但，奇怪的是，魏沾衣的肚子越来越大，并不见早产的迹象。

　　一直等到第九个月的时候，手腕脚腕浮肿得厉害，她彻底不能动弹，稍微动了动就气喘吁吁，累到要命。

　　从孩子大了之后，她的胃口就不怎么好，肚子太沉，也睡不好，几个月下来，人变得又黑又瘦，偏偏又浮肿得厉害，难受不已。

　　凤赤看着心疼不已，偏偏又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干着急。

　　距离魏沾衣预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也像魔怔了一般，一夜夜的睡不着。

　　越临近生产，魏沾衣的胃口越差。

　　孩子五六个月的时候，她能吃一大碗鸡蛋面。

　　越临近预产，她却只能吃几口，稍微多吃几口就会恶心呕吐，整个人都病恹恹的。

　　终于。

　　在预产期到来的当天晚上，魏沾衣开始肚子疼。

　　刚刚开始阵痛，她就已经满头大汗，生不如死。

　　凤赤在一旁看着，心紧紧揪起，手指抓着床边的木质床框，险些将床框捏碎。

　　“凤大人，您还是先到一旁歇息去吧。”产婆有些焦急，“夫人的状况很不好，您要是心疼她，就将地方让开。”

　　凤赤忙退到别处去。

　　他不忍心看她，但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产房，指甲紧紧地扣在肉里，流血了也没发现。

　　魏沾衣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得可怕。

　　怀三胎和单胎不一样，极容易贫血，她在怀孕后期又出现了吃什么吐什么的情况，打一开始就耗尽了力气。

　　“夫人，用力。”

　　“来，将这碗糖水喝掉，你现在必须积攒些力气，孩子迟迟出不来，会窒息的。”

　　“别放弃，没事的。”

　　耳边，产婆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空间里传来的一般，听不真切。

　　魏沾衣像个木偶一般，听从着产婆的吩咐，喝下浓糖水，忍住剧烈无比的疼痛，努力让孩子出来。

　　“露出头了。”

　　“夫人，再加把劲。”

　　“夫人，要出来了，老大要出来了。”

　　魏沾衣早已经疼得麻木，老大出生之后，产婆立马带到一旁。

　　“恭喜夫人喜得麟儿。”

　　产婆为了激励她，将孩子抱到她跟前来。

　　魏沾衣的视线有些模糊，她看向那个小小的娃娃。

　　在肚子里待得时间太长，他的小脸呈现出青紫色，皱巴巴的，弱小又可怜。

　　“真丑，一点都不像我。”魏沾衣想抬起手摸摸他，又一阵疼痛感铺天盖地而来。

　　她疼得眼泪直流。

　　“二公子也要出现了。”产婆惊喜道，“夫人，再加把劲，撑过去。”

　　好几个产婆帮助魏沾衣生产，另外两个产婆专心伺候刚刚出生的孩子。

　　那孩子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活的，却没有哭声，不管产婆怎么拍都不哭，表情也有些呆滞。

　　“太医，太医，快叫太医。”产婆吓得不轻，“大公子情况不对劲。”

　　守护在一旁的太医们忙过来，抢救老大。

　　这边兵荒马乱，魏沾衣那边的情况极为不好。

　　因为是三胎的缘故，第二个孩子的胎位不正，不管魏沾衣怎么努力，他都无法出来。

　　时间拖得越长，魏沾衣的力气越小，在肚子里的两个孩子也缺氧。

　　“夫人，咱再用用力，没事的，再喝一碗糖水，没事的。”产婆们焦急无比。

　　本以为老大出来了，接下来就可以顺利一些。

　　谁也不曾想到，第二个难产了。

　　第二个迟迟生不下来，第三个的情况更加危急。

　　魏沾衣已经听不清产婆的话。

　　有人将糖水送到她嘴边，她也无法下咽，全身疼得麻木，在麻木中，依稀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出。

　　“天呢，大出血了。”一个产婆惊叫一声，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给接生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其他的产婆也脸色大变。

　　凤赤听到“大出血”三个字，人都懵了。

　　他也顾不得什么，跑到魏沾衣身边，看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她，害怕得不敢碰触她。

　　“衣衣？”他的声音颤抖。

　　“凤大人，麻烦让你一下。”太医们忙着给魏沾衣把脉，扎针。

　　纵然如此，她还是有进的气没出的气。

　　剩下的两个孩子还肚子里待得太久，情况越来越危急。

　　太医抢救了许久，最终，面面相觑，摇头。

　　“你们是什么意思？”凤赤怒吼，“快点救人啊。”

　　“凤大人。”太医们跪在地上，“微臣们已经回天乏力了。”

　　“夫人的力气已经用尽，气血严重不足，此时又大出血，微臣们已经……”

　　他们的话还没说完，凤赤像是疯了一般扑向魏沾衣。

　　“衣衣，不会的。”

　　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们不要孩子了，不要了，我只求你能平安，你别睡。”

　　他低下头，泣不成声。

　　“小白。”魏沾衣用尽了力气才喊出声。

　　“衣衣。”凤赤一惊，他忙抓住她的手，“我在，别怕，我在这里。”

　　“让他们出去吧。”魏沾衣艰难地开口，“没用了。”

　　她的手指放在他的眼角，想擦拭掉他的泪痕。

　　“不，不要，我们将孩子拿掉，你一定没事的。”凤赤痛苦地说道，“衣衣，别怕。”

　　魏沾衣叹了口气。

　　越是这个时候，她反而平静下来。

　　“小白，没用的，三胎很危险，存活率很低。在我们那里，需要按时产检，必要的时候需要减胎。三胎也容易位置不正，最好的选择便是剖腹产。”

　　魏沾衣断断续续地说，“在这个时代，医术太过落后，这个结局，我已经预见到了。”

　　“乖，让他们都出去，将老大抱过来。”

　　“顺便，让腓腓进来。”

　　凤赤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竟不忍心拒绝。

　　他将产婆和太医轰出去，将一直趴在桌子上装死的腓腓带进来，关好门。

　　“呼……”魏沾衣呼出一口气，手放在老大脸上。

　　老大的眼睛还没睁开，呼吸也有些急促，从出生到现在已经过了接近一刻钟，他还是没有哭声。

　　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上依然是一片青紫色。

　　“我本以为，我会早产，还在想着，如果没有保温箱，这些孩子们该怎么办？所幸，小家伙们很争气，熬到了足月。三十七周以上的胎儿不需要进保温箱也能存活。”

　　魏沾衣笑着说，“他们那么努力，我却如此不中用。”

　　“小白，原谅我好不好？”

　　“你在说什么傻话？”凤赤说，“我们不要孩子了，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

　　“衣衣，答应我好不好？”

　　魏沾衣抓住他的手，放在心口，“凤赤，你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以后要对这三个孩子好。”

　　“你在胡说什么？”凤赤怒道，“不要乱说。”

　　“答应我。”魏沾衣说，“他们很努力，我能感觉到他们很努力地想要活着，他们是我们的孩子，凤赤，答应我。”

　　“我希望，你能给他们双倍的爱，连同我的那一份。”

　　“你在说什么啊？”凤赤将头低下，“别胡说，你一定没事的。”

　　“一定没事的，别吓我好不好？”他抓住她的手，潸然泪下。

　　魏沾衣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答应我，凤赤，给我个肯定的答复。”

　　“这三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共同的孩子，所以，就算是我出了什么事，你也不要怪他们。他们真的很努力，很可爱。”

　　“凤赤，答应我。”她将脸转到一边，抽噎着，“求求你。”

　　“我答应你。”凤赤说，“我什么都答应你，但是衣衣，你能不能不要像是在留遗言一样？”

　　“我……”他泣不成声。

　　“凤赤，答应我的事要做到。”魏沾衣擦着他的眼泪，轻笑，“你上次不是说过，你曾经给镜月的肚子剖开，才将九思抱出来？”

　　“来，听我说，孩子们现在是足月，肚皮也变得很薄，可以竖着切开，也可以横着切开，我觉得现在竖着切开比较好。”

　　“切开后，将孩子们抱出来，我能感觉到他们还活着，再拖下去，他们性命堪忧。”

　　“凤赤，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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