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人又自长叹一声道：“下面的人已经将雨清的生前事迹报上来了，全是誉美之辞，可见雨清在南湘当地做得很好。这夸他的文书足有几车，可见雨清不但是个办事得力的，也是个会处事的。陛下昨日叫我过去，说他意外亡故的事情不叫咱们张扬，可是也暗示叫咱们他把这身后之事办得尽量体面些。按说这从五品说起来官职不能算高，不如咱们就上疏给他加封个五品。这样一来，待这讣告能贴出去的时侯，也体面些。”
右侍郎郭大人耳听得陛下昨日单传了他杜侍郎去宫中说杨雨清的事情，本就心下吃味，喝了一口茶故意道：“陛下已然开了金口，叫咱们把这事儿办得体面，仅是一个五品的官，写在讣告上，怕是也寒碜，依着雨清前番先是平匪有功，后又治水得利，民间威望那般高，不如咱们就大方点，将现在刚空出来的这个从四品的职给他。这孩子若是活着，他倒是也当得起。”
杜大人想要反驳，又一想，昨日陛下亲自说了杨雨清的事情。说话之时神色颇为凝重，想来是心下挺看重这个杨雨清的，此时这顺水人情既然做了，倒是也不怕多给他半阶。于是杜侍郎唇角一翘，第一次顺了郭侍郎的意：“郭大人说得有理，咱们就这么办吧。”
郭大人听他答应得这般畅快，反倒一愣，旋即点头道：“嗯，既然杜大人同意了，本官这就写具奏本上疏陛下。”
杜大人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嗯，也好。”
郭侍郎开始写奏折，将杨雨清之前在兵部的表现又着实夸了一番，再将下面那些人报的政绩着以润色，此时人已经走了，可是这功劳还在，依此子之功绩当可以其身后追封从四品官职……
那边郭大人在写，这边杜大人没闲着，想了一想那个从四品的“从”字听得还是有点寒碜，倒是不如再大方点，写下一个正四品，反正一个死人，叫他升个官又不用给他留职，随手一挥的事儿这还不容易？
折子一写完，马上嘱了下人以最快的速度呈上去，万万不能落在那姓郭的后头，这溜龙须的动作，就看谁比谁的快。
那边郭大人也在暗地里较着劲，三下两下写好了奏本，叫人立时火速送进宫去，万不能落在那姓杜的后面……
两封奏折分别急急送出，生怕哪一个比另一个慢了，下面的人都是一路小跑争着抢着去送的。
眼看着这事儿落了定，两位大人各自松了口气，刚把茶杯端上细细呷品，却听得外面有人报说：“禀两位大人，杨大人他回来了。”
两位大人垂着头撇茶沫：“嗯，叫他进来吧。”
杨雨清款款进门，于堂中站定，先给二位大人行了一礼：“两位大人，下官杨雨清有礼了。”
“噗！”的一声，两股热茶同时喷将过来，将杨雨清的两边衣袖各自喷湿了半边。
郭侍郎和杜侍郎同时睁大双眼。异口同声：“杨雨清你……你还活着？”
杨雨清伏身又是一礼：“两位大人，对不住啊！下官昨日刚到京城，今日一早就赶快来报到了，不想惊吓到了两位大人，恕罪恕罪。”
“不是，我说雨清你……你没事啊？”杜侍郎先一步从位子上站起来，一把挽了杨雨清的手臂左看右看，确定他是个活人之后，把脚一跺，骂道：“底下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办事的？这好端端的活人，为何说你是死了？”
郭大人也气得直甩手：“这般饭桶！真真是办事不利。”
杨雨清赶快解释道：“两位大人勿怪，下官这次于堤上遇险，怕是叫那些大人们也慌了手脚，听说还在堤下顺水找了我数日，确定我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这才上疏的。”
杜侍郎奇道：“那你是怎么得救的？”
杨雨清道：“那一日水太大，我直接被冲入了下游，刚好抱着一块浮木，待到被渔夫救起，已经到了下游百十里的地方，当时奄奄一息，身上又无证明身份的东西，只得借得商家的船只先自返京。”
郭侍郎摇着头叹道：“太凶险了，真是太凶险了，万幸，万幸啊……”
抬头与杜侍郎撞了个对视，两个人同时想起了什么来，一齐冲着门外喊：“喂，你们快点，将那奏折给我截下来！”
……
杨雨清一头雾水，盯着两位大人急奔出去的身影很是茫然了一会儿。
两位大人追出去已经晚了，怪只怪那两个送折子的小吏暗中别劲，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转眼各自把奏章送到宫里。
元和帝一看是杨雨清的事情，二话不说，直接批了给杨雨清个正四品。
一转眼陛下的回复摆在面前，郭大人和杜大人大眼儿瞪小眼儿，各自咂了咂唇。
“这个事儿，郭大人觉得该怎么办？”杜侍郎先开了口。
“那么，依着杜大人您的意思呢？”郭侍郎反问。
杜侍郎想了想：“适才我已经将杨雨清脱险的消息再次送入宫内，这次陛下倒是没有说什么。那么前番陛下已经许下的，叫他杨雨清升为正四品的事情，郭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置呢？”
郭侍郎一愣：“杜大人初时不是说给他个从四品风光体面一下就行了吗？此时怎么变为正四品了？”
杜侍郎干咳一声：“这个……咳咳……无论是他从四品，还是正四品，陛下都已经御笔批下来了，既然有了这正四品的，那从四品的自然就不必作数了。这个这个……啊……这个杨雨清这一回下去，的确把事情办得不错，也就应得起连升三级的奖励嘛，所以说，即日起，就叫他就任吧。”
郭侍郎知道这回又被杜侍郎这个老狐狸暗中压了一道，心头很是不爽。这拿着死人溜龙须的事儿，你倒是做得比我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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