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雨清也很知趣，就着杯子呷了一口，道：“原来当年大黎国的首富箫老爷也是扬州人啊，传说这位箫老爷可不是人物，说是世代经商到了他这一代才开始暴富。”
王老爷拈须笑道：“两位都是官人，老夫我也不怕在您二位面前露个寒碜，但凡是这经商的哪怕家业再大也入得是贱籍。前年我刚给我那犬子在本地谋了个小吏的名额，说起来是吏，也不体面，但是好歹是入了官门，不叫别人看低我们商户的出身便也罢了。”
杨雨清笑道：“杨老爷您说哪里话呢，为商者靠的也是智慧，说起商籍，那是高祖时就立下的规矩，却也不能叫咱们妄自菲薄了，不瞒您说，先父在时也是商人呢。”
这话说得叫王老爷心里暖和，笑道：“唉，杨大人这话说得也是。就象这位箫老爷吧，初时也是个经商的，可是后来传说他是在朝里认识了一个了不起的朋友，这才顺风顺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后来听说他的儿子还作了官。虽然最后这箫氏满门蒙难，全都不得善终，可是人家到底也风光了那么一阵啊。”
王老爷咂着唇叹道：“说来说去，还是交对朋友重要……”
杨雨清听明白他话里是什么意思，看着自己是位官员，赶快拉拢，明摆着是有所图的，也亏了这老爷子能表白得这么直接。
杨雨清点了点头：“这位箫老爷的事情我在扬州时从地方志中看到了一些，传说这位老爷子相当不简单，年轻时一夜之间突然从一个中等富贾变为手握江南经济命脉的人，之后十几年里，几乎全国的丝价米价都由他一个人说了算，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太不一般了。不过奇怪的是，传说里这么了不起的人，为什么关于他的记载这么简单呢？只有廖廖几句？”
王老爷干笑两声：“所谓成也箫何，败也箫何，因为他是贾，再有能耐也只是贱籍的商贾，朝廷中的人想要用你的时侯，叫你控了这江南的米价丝价，如今朝廷嫌你碍眼了一手拿掉，也不必向任何人解释。唉，只是不知道后来他家蒙难之时，他朝里的那个朋友可曾帮过忙没有啊。”
杨雨清摇了摇头：“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
两个人一味闲话，回头却见楚箫正管专心地看菜谱，看得头也不抬。
杨雨清喝了一口酒，暗自叹道：“想不到往年陆大人的年过得这么腐败，真不知道今年这个年他是怎么过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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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同知照着饺子上咬了一大口：“我说陆大人，您这饺子当真是肉馅的吗？我怎么看着除了大白菜没有别的东西啊？您好歹放几个小河虾进去也行啊。”
陆延庆给他面前的杯子里添满了酒：“今年哪里还有心思搞这些？被那个姓杨的给弄得全然没有了章法。往年来的钦差哪个也不会象他这样，整天闲跑着胡吃海喝，一点正经事儿也不做。他这是做好了准备就打算回京引颈一刀啊？还是有别的阴谋啊？本官当真是一点也看不懂了。”
李同知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是想不通，抚起杯子喝了一口，当即跳了起来：“啊哟，我说陆大人，您这是什么酒啊？入了嗓子都烧得慌！”
陆延庆轻轻抿了一下：“三文钱一瓶的烧刀子你还指望有多好？凑和着喝吧。”
李同知苦着脸笑：“我说陆大人，这种酒都是贩夫们喝的，您怎么还喝上了？”
陆延庆抱着肩膀沉思：“越是看不透这个人的行止，咱们就越要加倍小心于他，把戏做得越全越好。这件事你办得就不错，把那家眷也一并送走，免得女人们嘴碎，跑出个只言片语来也是麻烦。”
李同知皱眉想了一会儿：“陆大人，我适才进门时听得一句，那个姓杨的没在驿馆，说是被个富商给接走了？你说这会不会也是他的阴谋啊？”
陆延庆低头想了一会儿：“这个人的确不简单，在扬州城里竟然还会认识个把富商，不过话说回来了，这些富商都得依仗着咱们，哪一个也不敢在他面前乱说。想必他也查不出什么来。”
李同知抚着下巴：“那倒也是，不过小心一点总是好的，要不然，明日我派个人到那富商家里给他先打个招呼叫他不要乱说话？”
陆延庆点了点头：“好，总之小心点总是不错的，来，李大人，咱们再喝一杯。”
“啊哟，陆大人您这盛情我是心领了，我就吃您两口素饺子吧，这个酒是再不敢喝了，喝下去烧心挠肝的。”
陆延庆又抿了一口酒，掖紧了身上的袍子不说话。反正整个江南的官场就是铁板一块，我此时就这么小心着，就凭姓杨的你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看能拿住我的什么来？
院外暴竹声不止，惊动了墙头上的老猫，伸着脖子就是一声惨叫。
院子里面冷冷清清，两位高官相对饮着廉价的烧酒，内屋的几个女人连盆炭火也没有，只能相互挤坐着取暖。
陆夫人皱着眉叹道：“这个年，过得真叫个冷清，唉！”
“这个年，过得真叫个热闹，唉。”杨雨清击掌叹道。
戏台之上，嘈嘈切切丝竹乱，水袖翻飞彩云翩。面前这珍馐美味摆了一桌子，想起吃哪个就吃哪个，直吃得肚子滴溜溜圓。
一旁的阁子里，谢氏带着三位千金隔着珠帘偷看着杨雨清和楚箫，一个个的，眼珠子都舍不得转一下。
“唉，你们猜，爹和那两个公子说什么呢？”六小姐道。
四小姐手托香腮一脸花痴相：“你们看看那个杨大人，连甩开腮帮子吃东西的样子都那么帅，你说他是怎么长的这么好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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