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颜绍不记得了。他脑子一片空白, 昨晚回东宫以后的事儿, 他的印象很浅, 可以说是几乎没什么印象了。
走在路上他心中还暗责:怎么回事, 怎么会去哪呢!
这事儿第二天早上便在东宫传了开。
原本太子睡在哪个良娣那也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只是近年来, 太子独宠苏侧妃, 几乎没怎么去过别人的寝居,就更别提过夜了,加之那魏如意生怕别人不知道太子去了, 可谓大肆宣扬了一番。
孪秀宫中,萋萋小脸儿冷落着,听的是泪眼汪汪, 心一沉一沉的。
“下去吧。”
催走了宫女, 她便转头趴在了床上。
“小姐/侧妃……”
冬青和珠儿秋儿都奔了过来。
这时只见主子抬起了手,却是示意她们别过来, 然后便见她双肩耸动。
三人面面相觑, 极是着急, 自然知道主子这是心中难受, 怕是哭了。
“小姐……”
“别过来……都出去……我想自己待会儿。”
萋萋声音极小。三人又是彼此相看一眼, 都是担忧不已,这时听她又道了一遍:“出去。”
“是。”
无奈, 冬青等人只好依言出了去,但就侯在了门口。
停留不久, 屋中便传出了抽噎之声, 几人相视,都是叹息,极是挂念。
萋萋伏在床上,拽着被子,控制不住眼泪,就是想哭,于是便使劲儿的哭了一场。
她边哭边腹诽自己:你哭什么呢?人家是太子,又不是普通的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睡自己妾有什么错呢?人家自然是愿意睡哪就睡哪,愿意睡谁就睡谁,关你什么事儿?
这一面嘲着自己,一面又控制不住生气,又或者说是伤心了。她脑子里总想颜绍和魏如意昨晚肌肤相亲,卿卿我我,搂着抱着,在一起的画面。
萋萋越想哭的越甚。
以前她也不在意颜绍去哪,做什么。那关她什么事儿呢?
但自从她逃跑后,她犯了那么大的错,颜绍千里迢迢地去抓她回来,竟然丝毫没追究她的过错,后来还帮她在皇后面前圆谎;那日醉酒之后,还抱着她说爱她;兰良媛揭发陷害她,他也挺身维护,没让她有丝毫的为难;重要的是,他冒着那么大的危险,去帮她的哥哥……
她活了两辈子,好像没人为她做过这么多。她信了他那日酒后的话,即便他没说过第二遍。
近来他对他那么好,虽然他有时嘴上不承认,但是萋萋心中都明白,她正感到心中甜蜜,正以为他是真的爱她了,可是……可是他转眼就去找别的女人了。他的爱就这么短暂?
他……!?
萋萋生气又伤心。想着,她便哭的更厉害了。
她脑中反反复复想着,当下不知如何说服自己,内心崩塌,只想逃避,逃掉……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太监的通报声,“太子驾到!”
门口的宫女一听,赶紧进了去。
“侧妃,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萋萋抽噎,当下一听只觉得委屈难过的难以自制,“他来干什么?把,把……门关上。”
“关门?”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了男人质疑的声音。
颜绍抬步进来,正好听到了她说话。
萋萋声音哽咽,这一听就是哭了。
颜绍本来已经走了,都快出东宫了,但又折回来,来了这孪秀宫。他就知道他昨晚去了合欢宫之事得上萋萋知道,心里有点担忧,怕萋萋多想,怕她生气,这一来,一看事情果然不妙。
颜绍抬手退去宫人,走进卧房。只见萋萋擦着眼睛,然后坐了起来,却是不哭了。
颜绍抬步走了过去,来到她身边,垂眸,笑了笑,“怎么了?”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萋萋冷着脸,拒绝回答,不看他,也不和他说话。
颜绍又近了一步,坐在她身边,扭头瞧她,又问了一遍。
萋萋闭了眼睛,使劲咽下眼泪,依旧如此。颜绍心中有点无奈,这便伸手去拉她的手。
萋萋推开了他,而后就站起了身,“殿下给我备车吧,我要走。”
她心潮澎湃,伤心的很,当下控制也控制不住,声音哽咽。瞧他一眼,心有不舍,但……
颜绍这时双眸一眯,先是一顿,而后反问一句。
“走?”
萋萋斩钉截铁,“对!我要回云山。”
她说着擦了一下泪,从柜中抬出一个小宝箱,从中拿出了一搭银票,走过去递到颜绍手中,一面抽噎,一面缓缓地道:“这是五千两白银,是殿下当年赎我的钱,殿下放心,这是我苏家的钱,殿下赏的我一两也没动,我也只带走这个小箱子,这里面是我姐姐留下的嫁妆,本来就是我的。”
男人听罢,皱眉,眯了眯眼,还没待说什么只听萋萋又道:“孩子我便只带走安安,安安是女孩子,男孩子留给殿下便是。”
“苏萋萋……”
“我在呢。殿下还有什么吩咐?我也没家室,也不是皇上赐婚,不过就是殿下买回来的一个妾,现下我自己为自己赎身,没问题吧,殿下会同意吧。”
她始终淡淡地,但极是认真,也不怎么看颜绍。
颜绍上前一步,去拉她的手,语声中带着几分无奈地哄道:“好了,别闹了。”
萋萋推开了他。
“我没有闹。”
颜绍见她如此,皱眉,有些温怒了,“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萋萋极是决绝,也铁了心了。当时不和他谈情,他爱找谁找谁。不谈情便算是交易,大家各取所需,她也就是想平平安安的过日子。但现在,他要真是这样,萋萋就不要了。
她心里真的难过。她也没想过这种事儿真的发生了后,她会这么难过。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再想到那个女人碰过他,这一看就更委屈,更生气,甚至觉得之前的美好都是假的。当下一个哽咽,她眼圈就又红了,但她立时咽下了泪水。
“你去给我备车,我要走,我要回云山去。”
颜绍盯了她好久,没说话,只是看着,过了一会儿暗自叹息一声,上前又去抱她,“行了。”
萋萋推他,使劲推。
“不行。”
“那你到底要干什么?”
颜绍这时又无奈,又无助,又着急,当然也还有些不悦。
萋萋看出来了,但她不管,“殿下是听不懂话么?我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了,说了多少遍了,我要回云山,请殿下送我回云山。”
她更硬气了些,声音也更大了点,死死地盯着男人,没有半分示弱。
颜绍缓了一缓,再度耐下性子,过来轻轻地按下了萋萋的肩膀,哑声哄道:“好了,孤昨日喝多了。”
酒是催情之物,喝多了正好。
萋萋一听他说喝多了,心中更是难过的要死,也没听他说完,便一把推开了他。
“殿下不用说,什么也不用说,不必解释,更不必哄我,反正我也不喜欢殿下!殿下喜欢和谁亲近就和谁,我走,我不听,不看,不知道,便一切都好了。”
颜绍这回心中是真的愤怒了。她但觉萋萋有些无理取闹。那魏如意是他的妾,他虽然本心不想和她怎样,若是清醒之时也断然不会去找她,但就是怎样了,那也不过是正常之事,萋萋如此闹,实在是不应该。
颜绍自认识了萋萋之后,没碰过别的女人,但只因为对她格外迷恋,并不是特意去控制了自己不碰别人。情不知何起,一往而深,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心中根本就没想起过别的女人。
但他从小接受过的伦理道义如此,对于此事,他虽然心中也不大舒服,甚至不知为何,心中也觉得对萋萋有亏欠之感,本也正想加倍的对她好,但萋萋……
颜绍暗自叹息一声,转念也不是一点都不理解萋萋。
因为两年多一直如此,萋萋难免恃宠而骄,他突然去了别人那,她心中不舒服,闹了,也算是正常的。
颜绍适才之所以走了又回来看看她,就是担心她,怕她伤心,多想,觉得他不喜欢她了。
念及此,颜绍便又耐下了性子,上前一步,试图抱抱她,温声哄道:“好了,别生气了,孤昨夜喝多了,本心没想去她那,这是个误会。”
岂料萋萋并未就此服软,依旧不依不饶。她使劲儿推开了他。
“什么误会不误会,这能有什么误会,好了,殿下真的不必说了!”
萋萋什么也不想听。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觉得难过的要命。事实上,她心中的另一个自己也一直劝着她消火。那是太子,难道还能指望他永远都只有她一个人么?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先不说寻常人家的男子都是三妻四妾的,皇家的就更是,为了开枝散叶,为了大夏的天下也要更是!
但她,她不知道是怎么了。她就是不能接受颜绍和别的女人,所以她说要走,是发自真心的。
她更是不管不顾了,再度一把推开了颜绍。
“请殿下放我走,若不然,我就不吃不喝,死在这儿!!”
她越来越激烈,越说越甚。
颜绍当下亦是忍无可忍,耐心已经被磨没了,心中又气又怒。
但最后他还是压下了火,实则不想和她翻脸。
再者,他也好奇呢。他只觉得自己心中从来都没想起过那魏如意,怎么昨晚就说要去她哪了?想着,这时便沉声向外喊道:“和顺!”
那和顺听见了赶紧应声,跑了进来。
他立在珠帘之后,躬身,“殿下,奴在。”
颜绍道:“你进来!”
和顺一听心都颤了,“嗳嗳”地连连答应。
他这一进来,见那苏侧妃冷落着小脸儿,太子也沉着脸,屋中气氛极冷。和顺立时就明白俩人这是怎么了,这时只听太子道:“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孤为什么会在合欢宫?”
“啊,殿下!是,哎,殿下昨日喝多了……”
和顺说着,“哎呦”一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这事儿都是奴的错,是奴给搞错了,昨日殿下喝多了,回来在轿子中便睡着了,奴要送殿下回华阳宫,殿下就说要去苏良娣那。哎呀,都是奴愚笨。奴一想,当下这东宫之中也没有这么一个苏良娣啊,于是便问了殿下,是魏良娣吧,殿下当时睡着了,奴见殿下好像是点了头,就,就给殿下送那魏良娣那去了,现在想想,哎,都是奴愚笨,殿下是想来苏侧妃这,是喝多了,侧妃又刚刚成为侧妃没多久,所以殿下便把侧妃说成了良娣,奴……哎,奴明明知道殿下心中喜欢苏侧妃,独宠苏侧妃,心心念着的人是苏侧妃,却蠢笨到误解了殿下的意思,奴该死啊!”
那和顺说着又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这事儿,这事儿玉何,壮志和那几个抬轿的太监都知道,奴,哎,都是奴的错,请,殿下狠狠地责罚!”
颜绍一听,这时方才明白,此事都是他喝多给闹的,却也没法说这和顺有错,但此时在气头上,便开口道:“这点小事儿怎么也办不好,罚你半年俸禄!出去!!”
“是,是,谢殿下,谢殿下。”
和顺说着,赶紧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颜绍暗自叹息一声,视线落在萋萋的背影上,缓了一缓,走了过去,双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低声,柔声再次哄道:“你都听到了,这事是意外,孤本是想来看你的,都怪孤喝多了,以后不再喝那么多的酒便是,你便原谅孤,别生气了。”
颜绍以为萋萋这时必然这消气了,可万万没想到。
她还是一把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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