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的是,老夫人却摇摇头:“我知道自个儿的事情,劳心劳神自然是气血有亏,睡一会便就好了。”老夫人瞥了一眼在一边垂着头的大夫人,这会儿却是不怎么聒噪了,而且人看起来也老实了许多,便把桌上的账本往她面前一推:“你帮我管这一两天吧,可别忘了上次发生的事情!”
大夫人的头低得像个鹌鹑似的,捏着嗓子瓮声瓮气地说:“老太太,以往的确是妾身不对,但妾身已经痛改前非,必然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妾身一定尽心尽力,不负老夫人的厚望!”
老夫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疏离和淡漠,伸出一只手,让芳竹搀扶着,到了里屋躺下了。从这一天开始,老夫人总是病殃殃的,只要在吃饭的时候会出来,其余的时间都在床上躺着,而且老爷也找过她两三回,说是要让大夫人当主母管家,老夫人已经推了两三回,但这一回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了。
大夫人开始管账本,购置东西的条子全都送到了她的手上,厨房的菜牌子倒是延续了唐氏的改制,但老夫人的菜例不仅恢复原状,而且还添了十来样菜色和点心。
“这饭简直是没法吃了!”
凤栖从外面的丫鬟手上接过了食盒,打开一看,名义上说是四菜一汤,但那碟子还没有还没有巴掌大,而菜就只装了一半,青椒腊肉里面只找到不够塞牙缝的几片肉丝,花菇火腿竟只有一个花菇,上面嵌着指甲大的火腿,量最多的就是那豆腐煮面筋,不吃还好,一吃满嘴巴的豆腥味,连酱油也不肯多搁的。
苏若柒摇了摇头,笑道:“你拿那个酱瓜鸭脯丁过来,就着小粥我吃一点。”凤栖把酱瓜鸭脯丁移到了苏若柒面前,筷子挑着,摊到了苏若柒面前的黄米粥里面。
她咬了一口,又吐了出来,细细一看,才发觉那鸭脯丁居然是今早馒头切成碎丁充数的,与酱瓜一同炒,乍一看还以为真的是鸭脯丁。
“实在太过分了!”凤栖伸手抄过那碟子鸭脯,一跺脚,就要往门外奔去,“我到时要拿给厨房看看!看他们做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现在既然如此糊弄人了!”
苏若柒连忙站起把凤栖拉住:“你去了又如何?跟她说了,她反而跑到大夫人那边告我们一状,到时候可真是吃不了还兜着走!不如息事宁人,将就填饱肚子,那就得了。”
姨娘小姐房里的饭菜吃食皆是如此,只有老夫人和老爷的,大夫人叫厨房变着花样来做,还有一个人,大夫人也是不敢得罪的,那便是老爷面前的红人,张道长。
虽然说他是道士,理应吃素,但那张道长却最爱吃肉喝酒,尤其是那鸟肉,就是早上的点心,隔三差五的,也要上些酒糟丸子、炸麻雀炸鸽子腿过去,大夫人刚刚管账的时候,张道长便亲自过来,拿了一个条子,说是要买朱砂石棉金铜等物,一开口便是五百两银子,大夫人瞥一眼一脸奸笑的张道士,还是允了他,把那笔银子拆成好几项,加到药材家具上边去了。
忙得兴兴头头,张道士走后,大夫人才想起来,秦姨娘那边却是许久也没有传来消息了,只听说她瘦得离谱,病得下不了床,但已经隔了那么久,她的胎儿还没有掉下,确实令人感到心烦意乱,是那个母猪肚皮生命力太强了,还是剂量太少药效太小了,大夫人对着账本心不在焉,抬手唤来了素银,两人向着缈云馆走了过去。
大夫人刚刚一踏上去往缈云馆的那条小径,院门处就有个小丫头,像条藤蔓般,探头探脑地瞥了一眼,立刻跑到秦氏房里,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句:“大夫人来了!”
里面的人一听到,便有条不絮地忙活起来,秦氏门前的火盘一直在燃着,丫鬟们又往里面放了几块炭,轰然一声,火苗高蹿,差一点舔到了眉毛。念秋和熙春拿了几个被子盖在秦氏身上,厚厚的几层,压得秦氏喘不过气来,熙春拿了冰窟里面的冰块,给秦氏擦了脸和手,又把一个装着冰块的瓷盒子放在被子里面,切切道:“姨娘,你忍着点,等大夫人走后就好了。”
秦氏点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脸,急得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经过这一个月的精心调养,她已经恢复了许多,脸上的肉已经长回来了,也圆润起来,念秋用帕子把秦氏脸上的冰水擦干净,这时候秦氏忧心忡忡地开了腔:“会不会被她识破了!?”
念秋一愣,却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脑子里转了几圈后,她定了定神,对秦氏笑道:“莫怕,听九小姐的话去做,必定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帘子哇啦一响,念秋心下陡然一颤,回头望去,却见到苏若雪带着双喜锦绣过来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她站起来对苏若雪屈膝行礼,苏若雪摆摆手,径直走到秦氏床前。
“把东西拿出来。”苏若雪对着后面提小箱的双喜吩咐道。小箱打开后,里面却是妆粉和石黛一类的东西,那妆粉不比平常,平常那是洁白如雪,但苏若雪使的这种,居然是浅褐申褐二色,只见她拿起棉纱,沾了些颜色,大刀阔斧往秦氏脸上涂了去,不一会儿一张丰腴的妇人脸顿时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又瘦又长,面无菜色。
其余三人皆是惊讶极了,好像在变幻术似的,在她们的眼皮底下,秦氏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弱不禁风,似乎命不久矣也。
念秋按捺不下内心的激动,拉着苏若雪的手,赞道:“小姐,你是如何做到的。”
苏若雪一笑,怎么和她解释呢,这一点也不难,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修容。在大学里面她有个舍友,平日出门约会前,就会拿着阴影粉在自己脸上涂来抹去,别说高鼻梁尖下巴,就是那深乳勾也能给画出来。
双喜得意极了,摇头晃脑,戏谑道:“我们小姐会的东西可多着呢……”话还没说一半,便被外头的声音给打断了。
外面的丫鬟中气十足地喊了句:“大夫人到!”
一听到这话,锦绣和双喜立刻把刚刚修容的工具用品全刮进小箱里面,苏若雪则坐在床边,整个身子都伏在了棉被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眼睛刚刚好给炭火熏得通红。
“怎么那么多火盆!”
还没见到大夫人的影儿,便听到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在外屋响起。苏若雪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大夫人撩开珠帘的狠如鹰隼的目光。她连忙站起来,用帕子擦了一回眼泪,屈膝向大夫人行礼。
大夫人往屋内一瞧,只见秦氏屋子关得密不透风,床边围了四个炉子,一阵阵热浪迎面扑来,蒸得大夫人一阵眩晕,她扶了扶额头,强忍着热气,走了进去。
一走进去,侍候秦氏的丫鬟念秋立刻给她搬了个绣墩,上下左右都围着火盘,大夫人心里纳闷,紧蹙眉心对垂手站在一边的苏若雪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苏若雪红着一双眼睛,嗫嚅着:“夫人……我怕我姨娘……”顿了顿后,仿佛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我姨娘怕是不行了,明明是夏日炎炎,但我姨娘一直嚷着冷,即使是烧了这么多火盆,盖了两床厚被子,她仍然全身冰冷。”
大夫人已经是汗流浃背了,强忍住眩晕,她一把撩开了床上垂着的帐子,往里一觑,只见秦氏脸色蜡黄,一副病态,那副颓唐的模样却比上一次见她还要差一点。
秦氏见大夫人来了,抬起无力的眼睑,声音气若游丝:“夫人……饶恕妾身不能给你行礼……”
大夫人鼻子冷哼一声,倒是没有理会她这句话,把被子掀开一点,伸了手进去,捏住了秦氏的手。她一个激灵,像是碰上了一段冰冷冷的朽木般,立刻缩了回去。
没想到秦氏真如苏若雪所说的那样,屋子里面热得像个火炉,但她却浑身冰冷,大夫人心感安慰,对秦氏笑了笑:“妹妹好生养病,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了才是大事。”
“多谢夫人关心,妾身感激不尽。”秦氏虚弱极了,说句简短的话气儿也喘不上来,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费力地往外蹦出去。
说完了这句话后,她转向了苏若雪,问了病情,苏若雪长篇大论地说起了秦氏的病症和用药,事无巨细,连她几月几日吃了什么东西也一一禀报了大夫人。大夫人坐如针毡,旁边的素银,念秋和熙春,几个人帮她打扇吹风,也丝毫减不去那热气。
不一会儿,大夫人的额角脖颈全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拿着帕子擦了一回又一回。突然床里面的秦氏大喊一声:“我冷!我冷!”吓得念秋连忙扔下扇子,去衣箱里面又拿了一床丝绵被,盖到秦氏身上。守着火盆的丫鬟又是加炭,又是扇风,整个屋子热得像是火焰山似的。
大夫人终于忍受不了,喊停了苏若雪,带着素银走了出去。屋子周围摆了几盆白玉兰,娇俏俏的开着团团白雪,大夫人紧蹙眉心:“这不是初秋才会开花的吗?”素银一瞧,果然是白玉兰,再望向蒸笼一般的屋子,她笑道:“夫人,白玉兰的确是初秋开花,但像秦姨娘屋子那样整天夹着火盆,别说白玉兰,就是梅花,也被这股热气催熟开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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