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秦氏一直在唬我是吧！”大夫人白皙的手指捏在瓷杯上，青筋暴起，“她一直在装病，一直在骗我，等到瓜熟蒂落的时候，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我也奈不了她何了！”

　　蓉姑姑沉吟一下，点了点头：“或许她是一早就识穿了我们的计谋，只是隐忍不发，将计就计，将我们蒙在鼓中！”

　　“最近的事情太多了，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管后宅的那些事情，倒是让她有机可乘了！”大夫人一听，脸就涨得通红，没想到秦氏竟然心计如此之重，对她蒙骗已久，而且不动声色。上回见到她脸色的黄，估计也是妆出来的。

　　窗外一片绿意，大夫人把青花瓷杯放下，脸色深沉，沉吟许久后，她对素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现在也不晚，你去把苏若柒和苏若心给我叫过来。”

　　素银应是，连忙下去了，蓉姑姑下去了，回自己的房间里面，拿了些压在箱底下的乌黑药材，数了数几味药，去厨房交代孙北媳妇，把厨房今早煮好的鸡汤再炖炖，放药材进去再细细捡出来。

　　蓉姑姑把炖好的一小盅鸡汤端到房里，在房里见到跪着的两人，穿碧色缎织暗花攒心菊长裙的是五小姐苏若桐，穿淡灰紫色荷花暗纹长裙的是三小姐苏若柒。

　　大夫人喝了一口茶，见到蓉姑姑端着鸡汤进来了，笑了笑，指了苏若柒，柔声道：“若柒，秦姨娘最近身体不太好。厨房煮了鸡汤，你就把鸡汤送过去给她，让她喝了吧。”

　　苏若柒抬起头，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大夫人突然要让苏若桐和自己一道过来跪安了，她往蓉姑姑手上的那炖盅望了一眼，虽然是合着盖儿，但味道还是从里面飘了出来，生涩的，带着一点苦，与平日滋补的药材鸡汤味道大为不同。

　　“母亲……母亲我，我不去！”苏若柒向来甚少开口拒绝，尤其是对位高权重的大夫人，一向只是逆来顺受，但她一想，便知道这一盅鸡汤用意何在。头咚咚地在地上磕，眼前只见到大夫人的一双鞋，猩红的鞋面上金丝线绣着重瓣莲花，紧凑的花瓣看上去像一个人蹙着的眉头。

　　那双鞋子突然往后一收，倏地抬起，苏若柒瞳孔一紧，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大夫人一脚踢翻在地，小巧洁白的鼻子顿时鲜血如注，额上留下了一个灰色的鞋印子。

　　苏若桐浑身一震，忍不住扑了过去，从地上扶起苏若柒，拿着自个儿的白帕子，揩拭了她的鼻血，对大夫人哭道：“母亲，你不能这样子对三姐！”

　　大夫人眼中闪着寒冰，冷笑道：“我不能如此对她？我倒是要让你们看看，违反我命令的后果是什么？背叛我的后果是什么？你们叫我一声母亲，就得按着我的话去做。”

　　说完她一手推开了苏若心，抬起手，重重地落下，“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响起，苏若柒脸上留下了五道通红的手指印，大夫人还不够解恨，揪着她的衣襟，把她摁到角落的墙上，扇了几个巴掌后，对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就和那个苏若雪这般情同姐妹？宁愿自己被打死也要维护着她和她的亲人是吗？”

　　苏若柒气到嘴角抽搐，半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发红，她心里又痛又悲，盯着大夫人低声说道：“母亲，你觉得我是在维护苏若雪吗？不是！你知道我维护的是谁吗？母亲！我维护的是你呀！难道你自己做的孽还不够多吗？你做的孽已经够你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了！我是在为你积德，让你下地狱的时候，把你扔下火海的鬼差能高抬贵手，不至于被烧得面目全非！”

　　“你居然敢这么说我！我看你是活腻了吧！”大夫人一听，脸就涨得更红了，几乎是恼羞成怒地瞪着她大声吼道：“我今天就让你看看，地狱里面的火海到底是如何！”

　　一声令下，那些丫鬟便取来了火盘，火盘里面装了满盘炙热的炭火，熊熊的绕烧着，每一块都像是一个小灯笼，里面透出橘亮的光来。炭块之间插了根铁条，已经烧得火热，几乎要融化了。

　　大夫人冷笑一声，让那些丫鬟压住了苏若柒，自个儿拿着火铁条慢慢地靠近了苏若柒，对她怒目而视，继而冷冷一笑，苏若柒看着烧得发红的铁条，早已泪流满面，牙关不停地颤抖着，哀求道：“母亲，母亲，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那我再问你一遍。”大夫人见到在烧红的铁条下吓得瑟瑟发抖的苏若柒，一阵前所未有的欢愉充盈着她的心间，脸上露着恬静的微笑，洁白的牙齿像一排泛着润光的珍珠似的，笑道：“若柒，你把那鸡汤拿到秦氏房里，看着她喝下，好吗？”

　　苏若柒一双清亮的眸子里全是绝望，泪水汩汩往下流淌，她盯着大夫人头上展翅欲飞的金凤，虽然看着金碧辉煌，但却被被禁锢在她发髻间，她们的命运与它何其相似。

　　她鼓起极大的勇气，望着大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大夫人头发上指，目眦尽裂，怒道：“贱货！喂不熟的白眼狼！”话音刚落，烧红的铁条挨到她的臂上，顿时之间，薄薄的衣衫烟销灰灭，炙得肉皮翻开，浓烟四起，一阵恶臭随那滋滋飘了出来。

　　苏若柒只觉得钻心的疼痛，像是又无数根针扎着她的神经，她忍不住高声大叫，痛苦的叫声响彻天际，她不停地挣扎，但又被无数个手死死摁住。

　　“捂住她的嘴！”大夫人一声令下，一个丫鬟立刻把那浸了水的毛巾堵住了苏若柒的嘴巴，皮炙肉烤的疼痛，呼吸的困难，大夫人把第二根烧红的烙铁挨上苏若柒皮肤上的时候，她终于抵挡不住，晕了过去。

　　旁边的苏若桐早就脚底发软，瘫倒在地上，一双手不停地颤抖着，没想到大夫人居然对三姐下了如此狠手，心里又悲愤又害怕，看着大夫人终于把铁棍从苏若柒身上移开，绷在脑海里的那根弦终于松了松，还没来得及透口气，大夫人一个转身，把那烧红的铁棍指向了她，直接对准了她的眉心。

　　“若桐，好若桐。你刚才也看到了不听我话的下场了吧。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大夫人莞尔一笑，晃了晃手上红通通的铁棍，“若桐，我就只问你一次。相信你是个聪明的，你把那鸡汤拿到秦氏房里，看着她喝下，好吗？”

　　苏若桐早已经被吓得心碎胆裂了，黑色的双眸里充满了泪水，无声地流淌着，像是源源不绝的小溪似的，跪着爬到了大夫人脚边，磕着头，嘴里不断地说着：“母亲，我愿意，我愿意，求你不要烫我，求求你不要烫我。”

　　大夫人把铁棍插入火盘里，手轻轻一挥，那些丫鬟便抱着火盆下去了，她蹲下来，对着苏若桐妩媚一笑，白皙的手指拭擦去那张白净脸上的泪水，指甲上的蔻丹越显鲜红，她抬起苏若桐的下巴，笑道：“真是个傻孩子，我又没骂你，我又没打你，你哭什么呢。”

　　“来人呐，绞条毛巾过来，给五小姐擦擦眼泪。”大夫人指了身边穿着萤黄衣衫的流霜下去，又转向苏若桐柔声道：“赶紧把脸擦擦，擦干净点。若是被人看见了，还说我欺负你呢。”

　　苏若桐像提线傀儡似的，被人擦了脸，又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衫，把脸上的胭脂水粉擦了又涂上薄薄一层，大夫人见到收拾妥当的苏若桐，脸上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过去吧，你记住你要说的话了吗？”

　　“记……记住，记住了。”苏若桐垂着手，眼皮儿浮肿，心里更是难过，她没有三姐拿那铮铮的铁骨，今日居然助纣为虐，帮着一个恶人去背叛自己的好朋友好姐妹了。

　　“记住了便好。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大夫人笑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骗也好，哄也好，反正若是她没有喝下这碗鸡汤，那回来就有你好看的。”说罢，她抬手指了指放在她旁边的火盆，撤下去又换了新的炭上来，比上回烧得更热了，火燎火燎的，几根烧得通红发白的铁棍插在里面，让人看了触目惊心。

　　“桐儿，桐儿，桐儿明白。”苏若桐咬紧牙关，哽咽着声音说道。

　　蓉姑姑把给了她一个乌木雕花托盘，托盘底下还绘了八仙过海的彩图，那种飘着药材清香的鸡汤从热水中取出来，毛巾拭去炖盅外壁的水珠，搁在托盘上，蓉姑姑正了正位置，嘱咐道：“小心点呢。别洒了，这些药材可珍贵了。”

　　苏若桐望着这个白面长身的女人，恨不得亲自喂她喝下那碗鸡汤，她居然若无其事地对自己说这些毒药可珍贵了，但转念一想，谁不是帮凶呢，连自己也是委屈在大夫人淫威之下的帮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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