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两姐妹带着丫鬟回了金玉阁，过了一会，苏雍也准备走了，双喜和锦绣帮忙收拾着桌子上的残羹冷饭。

　　苏雍刚刚出了门，苏若雪跟在后面更上去喊了声大哥，“大哥，我送你一段吧。”

　　苏雍点头，手撩起珠帘，让苏若雪先走了过去。

　　安兰和金兰在一边却是不干这些活儿，只是在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才搭把手，但她们俩却占了两个丫鬟的名义，而且靖王府那边还会多给他们一份米粮，时间久了双喜和锦绣便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双喜，不免有些怨怼，“都是丫鬟，怎么人家就那么好命呢？整天躲在房间里面舞刀弄枪练功，却一点活也不干。”

　　“她们来还是不来，这些活都一样是我们做呢。你又何必说这些话呢，让大家都不安心。”锦绣笑道。

　　“但有个对比才觉得，她们虽然是奴才名义，却是主子的身子。吃完饭后碗也不扶的。”双喜道。

　　“那你如果会些功夫，能舞刀弄枪的，那小姐也会抬举你。不用你干丫鬟的活儿。你问问你自己，可是有这个能耐不？”锦绣笑道。

　　“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我没缺胳膊没缺腿的，大家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我就要在一边剥螃蟹，别人就乐享其成，一直在吃呢。”双喜嗔道，“你看见刚刚那个白家的四小姐不？”

　　“别在背后嚼人家主子的坏话，被那个有心的人听去了，小心绞了你的舌头。”锦绣压低声音。

　　双喜却没有理会她，把抹布往桌上一扔，“你听到没，一个大姑娘家，在饭桌上喊着我们家大少爷，叫他夫君，还说什么许配不许配的话儿。真是没脸没皮，我都替她害臊。”

　　“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孩儿，小孩说的玩笑话，谁去计个真呢。而且，那白家四小姐，的确与我们家大少爷以前订过娃娃亲呢。人家说的也是事实。”锦绣好言好语的。

　　“我就是气不过。横竖都是人呢，怎么我就要做着些侍候人的活计，样貌教养都不逊于人家，她倒是一出生就配好了良缘，而我到时候，估计嫁个小厮打发算了。”双喜气着眼睛后红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锦绣过来哄了好一会，双喜才说出刚刚的事情，原来是白昭茹走的时候说赏赐你个大闸蟹，便指着桌上盘中一个大闸蟹。

　　双喜便谢了她后，结果一看，那个蟹看起来倒是挺完整的，但就只得了个壳儿，里面的肉全掏空了，红红搁在白盘子里，双喜方才那筷子一戳，脸涨得比螃蟹还红。

　　锦绣听到后倒是捂着嘴笑了一会，“她只不过是小孩子心性，你就不要和她置气了。你气得眼睛都红了，有何用呢。”

　　双喜想了一会，低下头后又点点头。

　　“我看着白家四小姐，虽然有时候是任性了些，但还是明道理的一个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地给人气受。”锦绣旁敲侧击道，“这突然怎么了，她要这样捉弄你呢？”

　　“我怎么知道呢！”双喜一听便怒道，“她这种官家小姐，欺负一个下人需要什么理由的吗？”

　　“我们小姐年纪虽小，但平日是最明察秋毫的，她与白四小姐玩得好，那想必她心性还是好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忤逆了她？”

　　双喜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刚刚大少爷进来的时候，我给他倒茶，不小心泼了一点在他身上，我便拿来帕子给大少爷擦干净。她就在一边拿眼睛来剜我了。”

　　锦绣不由得瞥了双喜一眼，便站起来继续忙自己手头上的活儿，“人家小姐的身份，我们终究是比不得的。别人的东西，自己最好不要妄想。老老实实侍候小姐，将来小姐必然不会亏待我们。我是与你一同长大，我是为着你好才和你说这一番话。你五岁被你那伯父伯娘卖来宅子里，在几个姨娘哪里都侍候过，你也知道。哪里会比小姐对你更好呢？”

　　双喜噤声，低头道，“我也没说小姐对我不好，只不过想为着以后谋个前程罢了。”

　　两人说着体己话，外面的春风悄悄地吹着，吹得窗户一阵轻摇，吹散了围在月亮旁边的云朵。

　　月色洒在鹅卵石铺就的路面上，亮堂极了，苏雍被那阵春风吹散了脸上的热气，感觉清爽极了，但刚刚那热黄酒还在他血液中蒸腾着，冒着泡儿。

　　苏若雪个子小，腿不长，走不快，苏雍却是两步作一，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

　　她不禁抱怨道，“大哥，你在想什么呢？你等一等雪儿。”

　　苏雍才如梦初醒，停下来往后望去，苏若雪落在他身后三尺外了，他连忙向着她走过去，微微一笑，“大哥今晚吃得高兴了。”

　　苏若雪走上来，瞥一眼苏雍，不知道苏雍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他若是喜欢白若兮，白若兮进宫在即，为何他却如此高兴？

　　苏若雪沉吟一下，“哥，白家姐姐和大姐进宫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你来护送呢。”

　　苏雍脸色一沉，低着头不说话，末了，他轻轻地说，“也未必。”

　　也未必？

　　苏若雪在心里掂量着他那个也未必是什么意思？也未必是他来护送？还是白若兮也未必进宫？

　　她笑道，“哥哥的这个意思是，白若兮也未必进宫？”

　　见她点破了后，苏雍也不瞒着她，这一个妹妹，他是知根知底，明白她人虽小，但却很有分寸。

　　他轻声道，“白若兮只不过一个十来岁的少女，要去侍候当今圣上，两人年纪悬殊，想必她是不愿意的。我要帮助她。其实也不是不可能。进宫难，不进宫的法子那可多着。二房的苏若梅，不就是因为划花了脸，所以没进宫吗？”

　　苏若雪在心里可是在心里掂量一番，不知道苏雍在策划着什么法子，但的确如他所说，进宫难，不进宫的法子那可多着。

　　如果他成功了，白若兮没有进宫去，他向着白家夫人把白若兮求了来，娶为妻子，那到时候白昭茹可就嫁不了苏雍了。

　　白昭茹和白若兮，谁成为大嫂，对她最有利，那是一目了然的。白若兮温顺贤惠，小心谨慎，没什么大主意，嫁过去的话，不出三日，不是被大夫人胡氏整死，就是被她收服，成为一条为她卖命的狗。

　　但白昭茹却有胆有识，嫉恶如仇，对着大夫人却是一点惧意也没有，而且与自己交好。

　　到时候自己总是需要出阁的，还有个小弟弟苏冬需要人照看着，还有秦氏肚子里面那个，单是靠着秦氏，她那般软弱，是照拂不了两个孩子的。

　　自己最怕就是苏冬会走上苏喜那样的路，在大夫人的教导下，变成一个纨绔子弟。

　　白昭茹嫁进来后，还能帮忙照料着点，苏若雪打定主意了，白若兮还是得进宫，去为她的家族光宗耀祖，白昭茹嫁过来后，她会帮着她成为当家主母，到时候大夫人胡氏便很难祸害到秦氏和孩子们了。

　　想到这里后，苏若雪微微一笑，对苏雍说，“哥，也未必，白若兮也未必不想进宫呢。”

　　苏雍听了这话后，眉头一挑，脸色一沉，眸子里升起了一层雾气，他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这话什么意思？”

　　“哥，先别说着皇宫里面富丽堂皇，就连一个普通嫔妃的用度都是我们家小姐的几倍以上。而且若兮姐姐还经常在我们面前说，当今圣上可是个有才华的君主。他的诗集，她都有呢，每天晚上还会念上两句。我看若兮姐姐也不是不满意这入宫的事情呢。”

　　苏雍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这个，他以为像是白若兮那样的女子，只是听从父母之命，为着家庭的荣耀才不得不选择入宫。

　　但也许是他想得太错了，他突然想到自己的嫡亲妹妹，苏若嫣从选秀女到入宫，一直都是兴兴头头的，又是打造首饰，又是缝制衣物。

　　她对入宫的事情充满期待，也难不保，白若兮也是这么想的。

　　苏雍痛苦地摇摇头，想来自己太过于自大，在军中几年，心里英雄情结膨胀，见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入宫，便想着把她救出来，但却没有想到也许白若兮是愿意的呢。

　　他自嘲地笑笑，突然感觉全身都虚脱似的。苏若雪停下脚步，对苏雍褔了福身，“哥，我就送你到这里罢了，等会走太远，我回去也麻烦。”

　　苏若雪见到苏雍脸上的表情，便知道这一番话，他是听入耳去了，反而继续多说，会引起他的反感和叛逆，必须适可而止，知道什么时候后退一步。

　　苏雍点了点头，嘱咐她路上小心。苏若雪便转身离开。

　　夜色渐渐深了，春日里的雾气越来越浓，苏雍沿着小路拖着铅似的腿，突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着，“少爷。”

　　他停住脚步往后一望，原来是苏若雪房间里的李家媳妇，李家媳妇提着灯笼，喘着气跑到他的面前，把手上一个灯笼递给了苏雍。

　　苏雍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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