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史生了一肚子气，又在书房里连骂数声“竖子”，在一众幕僚的劝解下，总算收住了火。

　　“老爷，在下瞧着，这是分明就是王爷借机发难，咱们得做好准备才行。”

　　“就是，好好的，不打一声招呼就出去了，旁的人不说，就光捉了您的侄儿。王爷这是要对您下手了。咱们可不敢掉以轻心。若是谢大人再在后面做些手脚，那咱们的处境就堪忧。”

　　王长史生气过后，也慢慢恢复了理智。

　　他不知道为什么燕王为何会在他与谢长史两人中间，选择了自己做筏子。可他浸淫宦海几十年，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拿捏的。

　　他想了想，吩咐道：“咱们原先的计划可以开始动了。你吩咐下去。另外，姓谢的老匹夫休想躲在后头看热闹，咱们也给他添添事儿。”

　　幕僚躬身应下，退了出去。

　　王长史闭上眼睛，脑子里默默盘算着。待将所有的事情都过了一遍，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起身去了内院。

　　内院里，大儿媳妇又在哭哭啼啼告状。

　　原来，这半个月以来，他家大孙子又被王府的小公子一顿胖揍，每天脸上都带着伤回来。偏偏自家的怂包打不过人家就只会哭。他这个儿媳妇心疼得不行，三天两头往夫人院子里跑。

　　王长史站在门外听了片刻，气急败坏地掀起帘子走进去。

　　“被人打了就自己打回去，没用的东西，还有脸在这里哭。人家比他小了几岁。”

　　王大少奶奶的哭声还含在嗓子眼，顿时被这一声咆哮，吓得一个哆嗦。

　　“你下去吧，好好安抚岩哥，告诉他，祖母待会就去看他，让他别哭了。”王夫人挥挥手，示意王大少奶奶赶紧出去。

　　待屋里只剩下两口子，王夫人忍不住问道：“这又是出什么事了，你这么大火气？”

　　王长史憋了一肚子火，当即就将王载民的事情说了。

　　王夫人听得连连皱眉。

　　她早就说过，老爷那个表了几表的侄子不靠谱，也试探着规劝过老爷好几回，可惜人家半点没放在心上。

　　她一个做人媳妇的，哪里好反复提起王家的家事，也就放任不管了。

　　没想到，如今真出了大岔子。

　　她想了想，斟酌着道：“老爷还是要避避嫌。听您的意思，王家侄儿的事情板上钉钉，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又是人证物证俱全，咱们就是想给他翻案也难。到时，就怕王爷因此而恨上您，那咱们就得不偿失了。”

　　王长史闻言，神色阴晴不定。

　　这么简单的道理，他当然懂。可是，面子他也丢不起。

　　王夫人与他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哪里会不懂他的心思，又劝解道：“说起来，老爷对王家那孩子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外人若是问起来，妾身也有话说。”

　　“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王字，可咱们这一大家子的，也要自己过日子不是。老大如今高不成低不就，三十好几了还是个七品小官，老二更是文不行武也不行，到现在还谋不到合适的位置。咱们家也难啊……”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自家的难处，王长史一时之间也叹气不止。

　　这些情形，他当然都知道。虽说坐在这个位子这么多年，银子是捞够了，可儿孙的前程却都还吊在那里。

　　可这回，他若是背上污名，以后在燕地就说不上话。姓谢的老东西还不得笑话死。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妥协。总归是有办法的，若是王爷逼得太紧，他也不是那任由人揉捏的软柿子，大家手底下见真章吧。

　　王长史反复权衡之后打定主意，就打断王夫人的话。

　　“外头的事，你不用管，我自有主张。你也去管管岩哥，在被他娘这么娇惯着，我王家的下一代也就完了。”

　　说起孙子，王夫人也开始叹气。

　　岩哥是他们的嫡长孙，可性子不知道像的谁。比那爱哭的女娃子还让人忧心。分明已经十岁了，却没有半点男子汉气概。

　　“王妃也太看重府上的小公子了，”她忍不住抱怨一句，“小小年纪竟然对咱家孩子下那样的毒手，以后长大了还不知道会怎样。”

　　王长史皱着眉头没说话。

　　人家虽说是王府的小公子，却不跟王府姓，以后燕地也传不到他手上。等王爷有了自己的子嗣，他的处境就更加尴尬。

　　是以，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事。倒是自家孙子确实让人忧心。

　　夫妻俩对坐叹气。

　　这时，王夫人忽然想起一事来。

　　“妾身昨儿去外头的时候，碰到不少流民在打砸抢东西，咱家的铺子也差点也遭了秧，还好管事的及时发现，从府里带了人过去。只是这样下去，怕是迟早要出事。”

　　王长史目光微闪，不在意地道：“那些卑贱的流民涌进王城，当时可是姓谢的坚持要开城门的。要是真乱起来，也算在他头上。呵，乱起来也好，就怕他不乱。”

　　正好转移王爷的视线，省得他老盯着他们府上。

　　王夫人摇摇头，没再说话。

　　她要等王妃回来，好好与她说说两个孩子间的事。

　　……

　　王长史一家人的窝火，丁娇夫妻半点不知情。

　　他们在南边又去了几座城镇，收拾了几个当地的恶霸，又到处采集各处耕地的信息。转眼间，又过去了七八日。

　　这天傍晚，丁娇正伏在桌上暗自整理她的表格，就见易明之面色含霜地闯了进来。

　　“怎么了，这是？”丁娇愕然。

　　“我们得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易明之一边说着，一边帮她将桌上的东西收好。

　　“难道是小石头？”丁娇一惊，脸色都开始发白。

　　易明之忙按住她，温声安慰道：“不是小石头，你放心。”

　　丁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她拍着胸脯，问易明之道：“王城出乱子了？”

　　易明之点头：“刚刚传回来的消息，昨天傍晚，几十位流民手持器械，攻击了好几家店铺，还伤了不少人。如今大牢里关了不少流民。全城的流民就暴动起来，长史司已经被人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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